人體內有一處關閥,像是一層玻璃紙,雖輕柔,卻牢牢封住周身穴位,使之無法與外界靈氣進行交互。
這層割離了世間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的普通人、與那千分之一有修行資質的天才的屏障,被世人稱為天人之障。
一經突破,立即一飛衝天,麻雀亦可飛上枝頭做鳳凰。
能助人突破這層屏障的靈藥,無一不是極其珍貴的天才地寶,價值千金,卻又有價無市,更何況修行大能以此為主藥煉製的丹藥。
世間丹藥又分九品,五品丹已經算是上乘丹藥,不論藥力,光是那周邊熒紋,都隱隱蘊含天地之道,可以清除靈藥破障的一切副作用。
當真是大手筆。
但關珩沉默地注視著著腳下錦盒,並未第一時間俯身拾取。他微垂著腦袋,發絲垂落擋住麵容,背脊卻挺拔筆直,宛如青鬆。
潮濕的風繞著他被汗水浸透,條條縷縷耷垂的劉海打轉,掀起一片低沉的嗚咽。
良久,少年緩緩抬頭,低聲問道:“為什麼一定要在這兒說?”
“街坊鄰居都看著,多不好,退婚這種私事,關上門小聲說不行嗎?”
謝子遊淡然道:“一點小事,不值得耽誤時間。”
關珩垂頭苦笑。
他將“小事”二字在心頭默念數遍,心頭不由得湧起一絲悲涼。
眼前“少女”天姿國色,如墨長發披肩散落,宛若流雲垂至腰際,側臉剔透如冰晶,薄唇輕啟,嗓音如飛流擊石,又若銀鈴迎風,令人想起散落一地的白水晶。
可如此動聽美妙的嗓音,道出的話語,卻是這般冷酷無情。
他們關家貌似家業繁榮,但興起時日尚短,若不是與謝家聯姻之事令他人忌憚,怕是早就被那些傳承多年的老牌家族吞並了。
如今謝子遊來者不善,大庭廣眾之下宣布退婚,無異於將他關家架於熊熊大火上灼燒。
從此往後,怕是牆倒眾人推……
不行。
關珩緊抿著唇,心中焦急地想,必須得想個辦法……
謝子遊維持麵癱臉等了半天,對麵竟沒了下文。
他等得有些不耐,心頭也同樣焦急起來,腦海中悄然浮現金光閃閃的積分表,目前世界對應的欄目裡,最上方赫然是“主角仇恨值”幾個大字。
按照謝子遊的計劃,這個數值此刻應該不斷飄紅“+100”,“+100”,“+100”……
然而那裡孤零零地標著數字“0”,紋絲不動,仿佛一潭死水。
這是在搞什麼?
自己退婚打臉,令他顏麵掃地,這家夥難道不恨?
謝子遊突然也不覺得眼前的少年可愛了,他有些焦躁,想凶人,可偏偏又要維持高冷人設,隻能勉強繃著麵無表情的臉,小眼刀嗖嗖地朝著關珩飆射。
哪來的主角,這麼不上道,連句“莫欺少年窮”都不會說嗎?
沉默許久之後,關珩突然抬頭。
唇角上揚,雙掌“啪”地一拍,響聲清脆。
謝子遊眼底一亮,十指攥緊。
晨光染著層薄金,隨清風淡霧落入少年朗潤的眉眼間,透過迷蒙霧氣,謝子遊眼底泛光,仿佛看到大量積分在朝他隔空招手——
“姑娘所言,甚是有理。”
謝子遊:“嗯……嗯?!”
他難以置信,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問道:“你說什麼?”
關珩烏亮眼底卻泛著誠摯的光,明亮剔透。
少年誠懇道:“姑娘身份何等尊貴,哪裡是我配得上的?挾恩圖報,君子不為,我關家若當真要求姑娘履行婚約,既不仁,也不義。”
“這婚當然要退,馬上退,要退得乾脆,退得徹底。”
謝子遊:“……”
蛤?
主角這是在乾什麼?
“你想搞什麼花樣?”謝子遊眯縫起眼睛。
他周身霧氣更濃,玄力激蕩,無形的風向裙擺長袖中灌去,衣袂紛飛,裙帶飄揚。
關珩登時感覺身前壓了一座高山,沉重的壓迫力幾乎令人抬不起頭,酸軟的小腿連連顫抖,隻得咬緊牙關,勉強支撐身體。
若是換個意誌稍差的人在這裡,怕是已經“撲通”跪倒了。
謝子遊眸色冷冽道:“休想耍花招。今日婚約取消,你我從此雲泥兩隔,再不相見。”
“雲泥”二字,被他咬得極狠。
來吧,怨我吧,恨我吧!
立誓早晚有一天,要如同今日這般,把我踩在腳下吧!
可謝子遊滿心期許之下,關珩的笑容卻不見絲毫有異。
玄氣壓迫之下,他支撐得辛苦,額角再度滲出點點汗珠,神色卻輕鬆如常,眼眸中更是晃過一絲狡黠的光。
少年緩緩道:“姑娘放心,下嫁一事,我關家絕不重提,必然不會影響姑娘清譽。不過——”
稍作停頓,關珩眼波一轉,狹長的眼尾微挑,眉眼間立即染上幾絲隱晦的曖昧。
少年眸色帶癡,神情中透露出清晰可見的傾慕之色,嗓音微微壓低,尾音稍顫,卻又恰到好處得能讓最近一圈路人聽見。
“你們謝家……招贅婿嗎?”
萬籟俱寂。
強風忽起,拂過謝子遊劇烈顫抖的發絲,鬢角的冰靈花幽幽飄落,垂到地麵上。
謝子遊被少年一句話,險些噎得喘不上氣來。他麵頰飛起兩抹薄紅,難以置信地拔高嗓音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關珩從善如流,誠懇道:“姑娘可招贅婿?”
招個屁!
謝子遊氣得眼前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