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問到之人若直接回答“沒有”,便會收到一個無儘失落又飽含嫌棄的眼神;可若是稍有遲疑,立即便會被拽著袖子追問:“你是不是有印象?”
“你好好想想。”
“不,你一定有線索,你隻是沒放在心上——再想想!”
“彆走啊!”
“站住!你想不想?不想我就去告訴師尊,說你有線索但是不說!”
直擾得人煩不勝煩,裴雲胤便因此跟那弟子打過一架,據說當時兩人打了大半夜,幾乎削掉大半個山頭。
但煩歸煩,眾人返回居所後,望著窗外淒涼彎月,也禁不住哀上心頭。
老一輩的人看著謝天望長大,年輕一輩的人聽著謝天望的故事修行,在他們印象中,那是一個銳意傲然的劍客,年紀輕輕,便觸及了劍道巔峰,是整個玄靈宗的招牌和希望。
……而不是現在,頹然喪氣,心緒暗沉,額心幾乎刻著一個“喪”字的模樣。
還好,數十年的苦尋不是無用功,這被全宗上下期待了近二十年的孩子,終於在這樣一個輕朗的春日,踏進了玄靈宗的山門。
快哉,快哉!
當頭晚上,很多人尋著由頭破了戒,在山門內大肆飲酒,借著醉氣和喜意要衝上門來,看看傳說中的小師弟——其中包括某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裴姓青年。
而他們被聞訊而來的法堂一一打暈拖走,即將被罰處三天到五天不等的苦工;某看熱鬨的裴姓青年也被冷臉趕來的程晟白扯著後領拽走,在一連串“不嘛小白”的哄鬨聲中,被扔進了院中池塘。
謝珩沒被起哄的人群吵到。
他暈乎乎地坐在大殿中,看著眼前擺滿的誘人美食,靈氣四溢,撲鼻而來——簡直像一場幻夢。
謝天望一刻不停地給他夾菜,指著餐盤道:“這個是百年蛟蛇的短角,切成薄片,在靈泉水裡浸泡百日,再用異火烤炙。”
“這個是幽溪冰層下麵的劍齒魚,肥美鮮嫩,蒸煮之後撒上深海蚌珠磨成的粉——多吃點,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跟你二師兄學學。”
被迫“正在長身體”,其實已成年的謝珩回憶著下午見到的一排師兄——迅速想起了二師兄是哪位,遂十分悚然。
不是他記性好,隻是那師兄太顯眼,一人能霸占兩人的位置,足有兩百公斤,站起來時像一座巍峨高山。
“……不,不用了。”少年趕在碗中摞起同樣一座高峰之前,果斷推拒道,“我吃飽了。”
謝天望一愣,悻悻地放下筷子。
“好吧,不吃了。一路風塵仆仆,你也累了,不如……”
謝珩苦笑道:“等一下,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娘的消息?”
長久的沉默。
碗筷磕在白瓷製成的碗碟邊緣,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
中年男子垂下頭,陰影籠罩在他眼間,淩厲的眉微微下撇,刹那間,謝珩從麵前這個高大的男人身上看到了一絲脆弱的影子,那麼痛苦,不堪折磨。
僅僅隻是一瞬。
謝天望抬起頭,嗓音微啞。
“小玲她……已經不在了吧……”
不忍直視中年男子頹然的麵龐,謝珩微微扭頭,指尖悄悄蜷縮,低聲道:“……原來你知道。”
沉默許久,謝天望以手捂眼,發出一聲悲愴又沉悶的歎息。
“我猜到了。”他頓了頓,又重複道,“我早該猜到了。十八年,當年逃難的那條路我掘地三尺地找了十多遍,周邊縣城、宗門的祖宗家世也幾乎被我掀個底朝天,可你們……就像憑空消失一樣。”
“我跟自己說,也許小玲沒事,隻是躲了起來,不願見我。”
“受我牽連,一路逃亡,或許中途孩子沒了,她怨我,恨我……怎樣都行。”
“但今天一見到你,我便知道那不可能。剩下的,唯有一種解釋,便是小玲她……”
謝天望低沉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像是極不願說出那個詞,乾澀的嘴唇張合數下,最終隻從指縫間淌下一行濁淚。
“……不說了,不說了。”
淚光剛剛淌下,便被男子迅速擦去。謝天望瞪著通紅的眼睛,勉強擠出一個溫和的微笑,扯開話題道:“孩子,這十幾年你過的如何?劍骨可有小成?”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