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法國-小組賽VS迭戈(2 / 2)

陳清凡看醫生。

蘇舟暗中戳醫生。

醫生的醫德甚好,不為所動:“他的情況可以繼續觀看比賽,但我建議他去醫務室休息一下,等你們的比賽完了再來接他。”

陳清凡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蘇舟選手?”

蘇舟:“………”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從剛才開始,舅舅就一直生氣哦?

蘇舟早都發現陳清凡的情緒不對勁了,在第四盤的時候,中途他走向裁判拿起從韓瀟那裡借來的汗巾擦了個汗。

他是特彆容易出汗的體質,而他的鼻尖上尤其的容易出汗,在擦汗的同時,蘇舟側頭朝中國隊的教練選手席看去,想對陳清凡笑上一下,但他的視線剛剛鎖定過去,就發現陳清凡的麵色嚴肅,甚至有些陰沉,沒有絲毫興奮激動的意味。

蘇舟拿著毛巾擦汗的手一停,尚未扯開的笑容也跟著頓住。

——舅舅不高興,甚至可以說…………在生氣。

蘇舟用餘光看向韓瀟,韓瀟站在陳清凡的背後,對他做了個縮脖子斬首的動作,瘋狂的左右搖頭,暗示他陳清凡此刻的確非常不悅。

回憶結束。

唔……舅舅在他受傷前就很不高興了,可是為什麼?

粥粥不解。

最終,安德烈被按在了選手席上,禁止四處走動,而蘇舟則跟著醫生一起去了醫務間,剩下的比賽都與他無關了。

臨走前,陳清凡的三個弟子紛紛走上前關心他的狀況。

韓瀟和蘇舟碰了個拳,拍著胸膛說:“你放心!等會我努力打,就算贏不了英國那幫孫子,也努力扳回幾局來幫你報仇!”

陳清凡不客氣的敲了下韓瀟的頭,嗬斥道:“彆說臟話,戰前先餒像個什麼樣子!”

唉,舅舅這個連調侃的臟話都聽不得的老古董,跟他相處的久了,連流氓也能染上幾分正人君子的性子。

韓瀟比蘇舟矮了半個頭還多,蘇舟順手揉了把韓瀟的頭發,用著幽默詼諧的口吻說:“放輕鬆打,發揮出你自己的實力,我這幾天從網上找了你……嗯,你們三個的很多比賽視頻去看,你們在國內錦標賽時發揮的水準,比和國外選手打比賽時好上很多,說真的,要是完全發揮實力,既不緊張也不怯場的話……對手是英國而不是德國,我覺得你們贏下這場比賽並不是什麼很大的問題。”

“…唉?!”韓瀟頓時張大嘴,吃驚的用手指著自己,頗為不敢置信,“你……你是說我……不對,我們嗎?”

“當然是你們——”蘇舟眼底的笑意濃濃,他拍在韓瀟肩膀上的手頗為有力,如同拍在了每個人的心上,“我們很強,要先在心中有這樣的認知,並且打從心底的認為我很強、非常強——然後上場打比賽才能打個痛快,才能發揮出自己120%的實力。”

“…舟哥!”韓瀟亮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叫了一聲。

誒嘿,這小子連“哥”都先叫上了。

陳清凡的心情複雜,他又看了兩眼似乎也被鼓舞到的石青與程梓睿,說:“………喂,你們三個小家夥,這種話我以前難道沒說過嗎?”

程梓睿:“說過的。”

石青:“……呃,教練你經常說…”

韓瀟:“那不一樣啊教練!你看你平常總是苦口婆心的跟我媽似的,而舟哥可是跟我們同一輩的啊!光看舟哥打球就看得我熱血沸騰!舟哥說出來的話明顯比你更有說服力啊……”

陳清凡:“………”有點受到打擊的舅舅安慰自己,算了,不管是誰說的,有用就好。

又跟程梓睿也隨口說了兩句後,蘇舟站到了石青的麵前。

蘇舟沉默了片刻,鄭重的彎下了腰。

石青嚇了一跳,急忙跳開。

蘇舟苦笑著抓了把頭發,羞赧中帶著尷尬:“彆躲,這一下你受得起,我剛才對舅舅說,我大約從半個多月前起變的非常的……過了度的傲慢,石青。”蘇舟歎口氣,認真說,“我要向你道歉,對於擅自把你的名字改成了我的名字這一點。”

石青回過神來,無言小會,說:“……你是從教練那裡知道我不想和國外人打球的吧?”

“……舅舅不是在餐桌上說閒話的人。”蘇舟頓了一下,說,“比賽前的那幾天他很煩躁,有一次舅舅在書房裡說話時,我碰巧聽到了一點………你有一天和舅舅打過電話了吧?”

石青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的場景,他的名額本來就是臨時定下的,相當於今天周六比賽,周四晚上他才同意了出席這場友誼賽,而當時的情況是——

哪怕對手從德國人換成了英國人,他也仍然不想比賽,教練拉著他好說歹說的打了快要一個小時的電話,他才終於念著師恩答應了下來。

一時之間,石青沒有回話,空氣凝固成石。

裁判過來催促了,這麼乾愣著不是個辦法。

陳清凡忽然壓住了蘇舟的肩膀,按著他又讓他低下了頭去:“石青。”清凡老乾部看著石青的眼神無奈極了,他歎氣說,“無論怎麼說,篡改名單這種事不對就是不對,這一躬你受著,還算這小子長點心眼,就算他不說,本來我也打算在賽後壓著他去給你道歉的。”

陳清凡等人返回賽場,蘇舟跟著醫生回了醫務室,幾乎是倒頭就睡。

再次醒來時,蘇舟是自然睡醒的,額角的疼痛在受傷的幾個小時後徹底暈開,就像腦門上有著一個薄薄的鋼片在不停的壓戳,酥麻不已,又酸又痛。

還沒睜開眼,蘇舟就不自覺的捂住額角,他疲倦的睜開一絲眼縫,側過了頭,餘光中的窗外燈光閃爍,已經入了黑夜。

“醒了?”一個聲音說。

蘇舟撐著床鋪半坐起來,向四周掃了一眼,醫務室內分外空蕩,隻有陳清凡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桌上的茶杯中熱氣氤氳,疊起的雙腿上放了一本本月最新的乒乓雜誌。

“目前,齊魯東泰以九勝兩平的不敗戰績居於積分榜第一,而衡州恒大以三分的差距在積分榜上略遜於齊魯東泰,位列第二,此次比賽可謂是決定上半賽季半程冠軍的焦點之戰!目前距離比賽開始尚且有半個小時,讓我們來一起回顧一下,兩隊昔日的交手經曆……”

房間的正中央擺著一張king size的雙人床鋪,腳下淺棕色的地板以紋理細膩的木地板鋪成,棕紅色的書桌、同色係的沙發,高高鑲嵌在對麵牆壁上的液晶電視……房間東側的窗戶大至落地,采光極好,與其說是病房,不如說是私人住所。

這裡是醫院的高級病房。

房間中央的床鋪上,一個亞洲人麵貌的少年人正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視中插播的精彩進球:自中場起連過五人單刀門將進球、一腳大抽的四十米世界波、零角度側門進球、兩翼齊飛突進小角度傳球配合,熟練的踩單車過人、甩牛尾巴過人,漂亮無比的馬賽回旋,精準如機械計算般的落葉球與電梯球…………

一個比一個精彩漂亮,一個比一個肆意瀟灑。

單看這個正在播放的集錦中的精彩球技,似乎沒什麼問題,但如果看看進球過人者的臉——

那問題可就不小了。

無論蘇舟怎麼看,怎麼瞧,這些精彩集錦裡的主角也都是一個個操著一口流利漢語的中國麵孔,而且講解員在那頭說了,這隻是最近三年內的兩隊交手的精彩集錦,並不是有史以來的精彩合集。

蘇舟:“…………”心情很複雜,隻能用一串省略號來表示了。

心情複雜的粥粥關了電視,隻覺得腦門又開始疼了。

讓我們把時間退回昨天。

昨天,深覺不太對勁的蘇舟,沉默半響,決定從根源問起。

他先是說:“我的腦袋有點疼。”

頭發茂盛者皺眉,對白大褂道:“醫生,你先檢查一下。”

醫生拿出一個半大不小的儀器,走到蘇舟身邊,蘇舟乖乖低頭,任著醫生在他的頭上東摸西蹭。

趁著醫生檢查的空隙,蘇舟順勢看向自己攤平在雪白被單的上的手。

這手比印象中的要小上不少。

他把手翻了翻,又看向自己的掌心。

男孩的手遠沒有女孩那般肌膚細膩,這個掌心有著繭子,但是在右手小指與無名指相接的前掌處的那個繭子,卻不如其他的幾個來的硬與厚。

這可就不應該了。

他打乒乓打了足足二十二年,經年球拍從不離手,他慣用橫板,這個位置是最常與球拍摩擦的位置,在幼時就被活活磨出了一個硬繭,而這個硬繭又與乒乓球拍一起,經年累月,年複一年,越發硬厚,伴隨了他的整個乒乓生涯。

蘇舟的心裡隱約有了譜,他側頭問:“有鏡子嗎?我想看看我的頭和臉。”

鏡子隻有浴室有,頭發茂盛者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相機功能,遞到蘇舟麵前,無奈說:“得,放心,你的臉沒破相。”

……哦豁。

蘇舟麵無表情的看著手機屏幕裡的那個與他的眨眼動作如出一轍的人。

臉是同一張,但是……

太年輕了。

……他重生了。

粥粥多看渣點網文,可是他的生前一沒被人陷害,二沒家庭破產,三沒痛失所愛,反之奪冠無數,榮譽加身……

這生重的,除了延遲他的退役時間,有何意義?

辣雞重生。

想了一下剛才男人的那幾句“歐美球員對中超趨之若鶩”、“我國的足球太強”、“你實是在沒有足球天賦”……

蘇舟看向頭發茂盛者,誠懇的套起話:“我想踢足球。”

頭發茂盛者麵色一僵。

蘇舟閉上眼,憂傷歎氣:“我真的想踢足球。”

頭發茂盛者頭痛無比:“蘇舟,聽教練一句話,你的身體素質很好,對足球也很有熱情,但……”

但你的足球意識實在是太差了啊!你的球技實在是太粗糙了啊!搶點意識總是相反,胸口停球兩米開外……認真踢球多年還這種水平的,除了你,也是沒誰了。

在教練看來,蘇舟現在的水平遠遠達不到中超所要求的強度,若是他生在歐美的那些足球弱國也就算了,但在中超這個世界第一聯賽的大賽場裡,想靠著身體素質縱橫綠茵場?嗬嗬,這句話足以承包一整年的笑料。

精妙絕倫的技術,無與倫比的意識,嚴格服從的紀律,巧妙新奇的戰術,與隊友默契親密的配合……

想在中超聯賽裡嶄露頭角,以上所述,缺一不可。

意識這種玩意說起來玄妙,卻像是那“百分之一的天賦”一樣,沒了這百分之一,就算把剩下的那些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全部耗上也是白搭。

有的人在後天可以多少培養出這種意識,但有的人卻開不了竅。

而蘇舟……

教練歎氣,他比任何人都無可奈何:“蘇舟,當初我發掘你就是因為你的身體素質太好,你想想,如果有可能,我能勸我一手帶大的弟子放棄足球嗎?”

見蘇舟仍盯著他雙眼不眨,教練的心中一痛,更是苦口婆心的勸了起來:“蘇舟,你想想你的體質這麼好,俗稱‘跑不死’,你如果去歐美國家踢球,哪能占據不了一個正式名額?但你出生的國家是中國,而你在的聯賽是中超,世界第一聯賽的中超!”

“我很抱歉,蘇舟,是我在當初發掘了你,帶你走上足球這條路,而現在又在勸你離開這條路。”

中超聯賽有年齡限製,要求球員的年齡至少要滿十八歲後,才可以與俱樂部簽訂正式協議,成為一名職業球員。

而現在的蘇舟,再過四個月,就要年滿十六歲了。

“蘇舟,你已經快十六歲了,雖說還有兩年才滿十八,但——”

教練的眼中閃過不忍,正因為蘇舟是被他發掘後走上了足球這條路,所以接下來的這些話,才必須由他來對蘇舟說清楚。

“蘇舟,職業球員絕對不可能成為你的追求,以你的實力,沒有任何一家中超等級的俱樂部會簽你。”

“沒錯,你是可以去甲級甚至乙級聯賽,在甲級聯賽,你可以穩當替補,在乙級聯賽,你可以穩當正選,但無論是你的身體素質、家庭背景,或是……”教練看向蘇舟,不知是第幾次的在心底讚美起這張宛如被上帝親吻過的臉,“…蘇舟,你能夠選擇的路有很多,非常多,你可以擁有更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