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雷蒙·博耶爾(2 / 2)

18歲的青少年,如今正處於迷茫期。

若沒人管他,他當真就退役了。

若有人推他一把,對於不退役、繼續打這件事,他其實也沒有什麼反感情緒。

儘管打乒乓不是他的初衷,但他也確實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這項運動,可說句實在的……

乒乓球,從小到大,他的世界裡占據最多的,好像隻有乒乓球。

他曉得在尚未到達巔峰期時就退役,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尤其是這會,他手裡新出爐的大滿貫稱號,甚至還沒捂熱。

蘇舟想的很好,然而現實是——

粥粥退役不成功,國家爸爸不放人。

百般爭取下,蘇舟的訓練仍然很多,但假期也稍稍多了那麼一點點。

當然,特權是不允許的,所以真的隻是一點點。

四年之後,蘇舟二十二歲,又拿了一個奧運冠軍。

國人對此很淡定,蘇舟沒拿男單冠軍才叫大新聞。

對此,全世界都表示認同,國外不少乒乓同好的推特臉書,甚至齊齊的刷起了口號:拒絕舟·蘇參加一切比賽!應為此人設置單人獨打賽以及特製單人杯!不能帶他一起玩!帶他玩就沒法玩!

拿了第二個奧運冠軍的當晚,蘇舟再發微博。

蘇舟兩碗粥:【我要退役!真的!這次我真的要退役:(!所有去@教練和組織的人,今晚沒粥。】

熟悉的麵孔,熟悉的畫風,#粥粥又要退役#的話題也被刷上了熱搜。

然而,蘇舟這會正值巔峰期啊,國家怎麼可能放人啊!

於是蘇舟又被人推了一把,他再次打了四年,並且拿到了第三個奧運乒乓男子單打的冠軍。

如今,他二十六歲,眉目間仍然殘存著些許年輕時的囂張肆意,但與昔日相比,這個家裡擺滿獎杯的男人,又多了幾分難言的內斂。

他望著一室獎杯,饒是拿獎杯拿到手軟,此時此刻,也不禁感到心神澎湃,胸口滾燙,生出一股難言的豪情,眼眶略紅,微微發澀。

可是……

似乎又感到格外平靜。

這是被他單獨開辟出來的獎杯室,裡麵有著他至今為止所有的榮譽。

獎杯大大小小,模樣形形色.色,顏色或金或銅,每個櫃子的頂部都被標注了例如世界乒乓球錦標賽、乒乓球世界杯、奧運會、中國乒乓球公開賽……的字樣。

個人賽、團體賽、國內賽事、國際賽事……

就算是一模一樣的獎杯,他擁有的也不止一個。

……真好。

蘇舟摸著壁櫥玻璃想。

他不由眨了眨眼,擠出眶中淚意,想,若當初真的在迷茫叛逆期時退役了,也就開辟不出這個房間了。

這個房間,便是他的前半生。

他稱霸世界乒壇的前半生。

今夜,蘇舟又發了一條微博。

蘇舟兩碗粥:【這次是真的要和大家說再見了……我愛乒乓球,我愛你們,感謝與我一路走來的所有人,但是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乒乓競技了……我很自豪,生在了這個乒乓國度。】

兩分鐘後,再發一條。

蘇舟兩碗粥:【記得要想我:)】

自從正式踏上國際舞台以來,蘇舟曾遇敵手,卻是未嘗一敗,稱霸了世界乒壇近乎十年,在男子單打項中,他是當之無愧的乒壇魔王。

在二十三歲的那年,蘇舟也開始嘗試雙打,雙打的成績不如單打理想,而因少了一個國內錦標賽的男子雙打冠軍的緣故,他始終也未能達成全滿貫的成就,這在很多人眼裡——對於蘇舟這樣的一個傳奇而言,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

然而蘇舟並不覺得可惜,畢竟他對雙打當真是興趣缺缺。

他這人本就是隨性的很。

如今,他是真的要退役了。

乒乓球,再見。

這是蘇舟正式召開新聞發布會的前一天。

這本應是平凡的一天。

然而在第二天醒來時,蘇舟卻覺得腦門一陣刺痛。

蘇舟難受的睜開眼,卻在眼皮眨動的刹那,就聽聞耳邊傳來幾聲驚呼。

“蘇舟!你醒了嗎?蘇舟?”

蘇舟本能的捂住痛處,卻是碰了一下,就疼的猛然鬆開。

同時,他的手被另一隻冰冷的手捉住。

“彆碰,傷口會疼。”這人說。

蘇舟忍痛眯著眼,側頭看去,看到的便是一張貌似有點眼熟的臉,長的似乎有點像他曾經向往不已的隔壁足球場的足球教練。

年輕的,未禿頭版本。

再朝四周一瞧,身側還有個身穿白大褂醫生,可不就是醫院病房的模樣。

頭發仍然茂盛的臉熟者問,語氣關切:“頭還疼嗎?”

蘇舟:……你彆說,還真疼,疼的都不像個夢。

他這是怎麼突然從家裡跑醫院來的?新聞發布會又是怎麼樣了?

頭發茂盛者見蘇舟不回話,麵色難看的無言半響,隻感頭痛不已,最終化作深深一歎,艱難說道:“蘇舟,你是個好孩子。”

蘇舟:……孩子???

“我其實一直想勸你放棄的,但見你對足球的熱情實在是有目共睹,又不知道該怎麼勸你……但是蘇舟,你真的還是彆踢球了,職業球員的這條路實在難走,尤其是我國的足球太強,先不說本土的人才輩出,歐美那邊的球員更是對中超趨之若鶩,競爭激烈……”

“而你在踢球方麵……好像真的沒什麼天賦……”

蘇舟:“………”為什麼每個字我都聽得懂,但全部合成一個句子後,就好像不太對勁了?

明明中國才是其發源地的乒乓呢……1

陳清凡自嘲的咀嚼著這幾個字,他甚至開始變得有些語無倫次,自從一個多月前,他就因這場和德國的友誼賽而操碎了心,加上最近心愛的外甥又在球場上遭了意外,甚至一度被判斷為可能終生不醒,他又是心焦意亂的幾夜沒睡,肉體和精神早都達到了的極限。

現在,他終於是繃不住了。

老王在話筒裡的大喝聲逐漸遠去,陳清凡的眼前一片通紅,腦中刺痛無比的回響著和他的大弟子的那些對話。

【再過幾周的和德國的那場友誼賽,石青,你作為大將怎麼樣?】

【……教練,抱歉,幾周後我正好有事。】

【什麼事?】

【…………我……我哥哥他和齊魯東泰簽約了,比賽那天正好是他和球隊簽約的記者發布會,我們全家都要去替他祝賀…】

【…………這樣。】

【……恩。】

這些弟子像是以為他完全不關注足球似的,陳清凡在心裡自嘲的想,現在根本不是轉會窗口開啟的時候,也不是賽程過半或賽季開始的時候,怎麼可能會簽入新球員,搞什麼簽約記者會。

隻是不想比賽罷了,而怯於比賽的原因他也知道。

陳清凡平時並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弟子的謊話如此明顯,依照他的性子,本來是不會去再接話頭或是揭穿的,可是……

陳清凡覺得他的胸口裡仿佛有著一股壓縮到極致的氣體,在叫囂著衝破一切,徹底爆發。

他捏緊了手中的訓練計劃板:【……失敗真的很可怕嗎。】

【什麼…?】弟子愣住。

陳清凡歎息一般的說:【失敗,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弟子沉默。

陳清凡自嘲的笑了一下,替這個僅有15歲的少年回答了:【是我問了個蠢問題……失敗不可怕,一次的失敗不可怕,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也不可怕,最可怕的一次又一次的……仿佛永無止境一般的失敗,石青,你說對嗎?】

石青攥緊拳頭,埋著頭一言不發,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朝著陳清凡深深鞠了個躬,拿起放在桌上的乒乓球拍,轉身就走。

就在石青即將踏出乒乓球室之前,陳清凡不含情緒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如果說這是隊裡的命令呢。】

換句話說,如果你不參加,就視為無組織、無紀律,把你開除呢?

石青背對著陳清凡,抓住乒乓球拍的右手一抖,左手緊緊的捏在門簷之上,咬緊牙關說:【教練,你錯了,永無止境的失敗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永無止境……並且實力懸殊的失敗,我……我曾經也想追趕那些人的,我也想追趕他們的……但是……】

石青的聲音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幾絲哽咽和顫抖,他忍著嗚咽聲說:【教練,對不起,我現在隻想努力的打好乒超的每一場比賽,我喜歡乒乓球,想打乒乓球,我也想做一名職業的乒乓球運動運,但是……但是我現在想打的隻有乒超……隻有我國的乒超,我再也不想和歐洲那邊的選手比賽了,請你……請你去找那些對打敗歐洲選手還充滿憧憬的師弟們去吧。】

石青知道自己的教練是個溫和的人,所以他才敢這麼說話,因為他知道,陳清凡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想打乒乓球的弟子,隻要他說出了“我仍然想打乒乓球”,並且將“絕不想參與和德國隊的友誼賽”的這個信念堅持到底,教練………哪怕教練事後會冷漠的對待他,也絕對不會一怒之下就把他開除球隊,甚至還會替他找好一個在那天不得不缺席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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