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直視著安德烈的雙眼, 蘇舟道, “是真的, 安德烈, 那都是我的真心話。”
似乎是想說什麼，卻又及時忍住, 安德烈的嘴角狠狠的抽動了一下, 那一瞬間, 深褐色的眼底似乎湧動升騰起了什麼東西, 格外的激烈洶湧。
一旁，英國隊的總教練摸了摸蓄起胡須的方下巴, 一雙精明的眼睛瞅瞅中國小子，再瞅瞅他們的隊中小將。
他們的小將攥緊拳頭，立在原地, 死死的盯著中國小子不動。
中國小子的心情似乎不錯, 臉上漾開點笑意, 任著安德烈打量, 如果他沒看錯……
……中國小子看著安德烈的眼神裡, 似乎還有著一點恍然大悟的欣慰愉快？
英國隊教練：“………”懷疑自己看錯了, 揉揉眼，再看。
麵前。
安德烈鬆開了拳頭, 也鬆開了他緊咬良久的牙關, 他張開嘴, 似是終於結束了心中的天人吵嘴, 打算說些什麼——
“——mr.蘇, mr.彭德拉，最後一遍，請儘快入場。”
身後，傳來了裁判不太愉快的催促聲。
這突然響起的一聲像是一根鋒芒尖銳的針，而生了鏽的大光頭安德烈，就是被戳了個小洞的那個燈泡。
張開了一半的嘴發出了一聲完全聽不出後語的“一”音，安德烈的臉色頓時變的要黑不黑，半白不白，活像是一隻被拔光了毛的大火雞，滑稽的要命。
蘇舟被他的模樣逗笑了，竟然破天荒的覺得這個大塊頭還有點可愛。
唔，如果嘴巴再乾淨點就更好了。
“有事情的話，等到比賽結束了之後再說怎麼樣？”蘇舟緩和了語氣，頗為友好，“安德——”
安德烈卻忽然暴躁道：“中國人！彆叫我安德烈！！”
安德烈語氣洶洶，蘇舟頓噎的不輕，萬萬沒想到安德烈怎麼突然又暴躁了。
但是語氣惱怒的安德烈，似乎比他還要噎。
在話音落地的刹那，安德烈立馬又閉緊了嘴，特彆煩躁的在原地跺起了腳。
蘇舟：“………”
不能真的和一個大蠢蛋計較吧，蘇舟順從的改了稱呼：“好吧，那麼彭德拉先生，我們應該進——”場了。
“也彆叫我彭德拉！！‘先生’這樣愚蠢的後綴簡直是可笑透頂！！”然而，即使蘇舟順從了對方的要求，安德烈的語氣卻比之前還要攜火帶槍。
蘇舟是真的很無語了。
叫你安德烈你不願意，叫你彭德拉也不願意，加了“先生”尊稱你還挺不開心，你長得又沒尤利安可愛，球風不如羅德裡格斯合心意，實力更是比不上公認的宇宙人奧古斯特………簡單來說你什麼也不是，什麼也夠不到頂尖，到底哪來的這麼大脾氣。
簡直媽的智障。
聰明的粥粥決定不和這個大智障多計較。
對著旁觀中的英國隊教練點點頭，蘇舟先一步的小跑回到了場地，徒留身後的安德烈又忽然睜大了眼，滿目的驚愕和不敢置信。
他竟然就這麼走了？！！
一個字也不說的就這麼走了？！！！
安德烈氣的胸口發疼，他遠遠的望著前方，看著蘇舟不斷遠離的背影，還能看到站在那邊的中國隊拉過了蘇舟，朝他這邊瞅了幾眼，然後也不知道對蘇舟說了什麼，表情特彆的………擔憂。
安德烈：“………”
…擔憂？
安德烈頓時氣上心頭，那個姓蘇的中國人那麼狡猾，他還能把對方吃了不成？！中國隊的人是不是都腦子有病，至於這麼防範他嗎？！他和那個該死的中國人多說幾句，那幫中國隊的還要對蘇舟去噓寒問暖？！
“這個該死的中國人真是討人厭。”他忍不住的又罵了起來。
一旁，喬內斯教練又摸了摸下巴，忽然道：“這個中國蘇啊……”
安德烈頓時豎起耳朵。
喬內斯教練道：“真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啊……”
this child is so polite.
安德烈：“………”安德烈的牙齒打了個氣顫，差麼點沒連著喬內斯教練一起罵，懂禮貌？懂禮貌還會不跟他打個招呼轉身就走？！
仿佛是安德烈肚子裡的蛔蟲，喬內斯教練笑眯眯道：“是個好孩子啊，臨走前還專門對我點頭道彆呢。”
安德烈憋了半天：“……可是他沒對我道彆。”話一出口就順暢了，加上他與肯斯坦·喬內斯之間的親戚關係，安德烈忍不住的埋怨道，“他明明在昨天還對記者說了看好我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剛才也承認了他覺得我可以有一個坦蕩的前途，為什麼還對我愛理不理的，連一句再見也不對我說？”
不等喬內斯教練答話，安德烈便又怒氣滿滿的冷笑道：“我就知道，他這個虛偽的中國人，隻會在年長的人麵前裝模作樣，瞧瞧他和德國的那個宇宙人以法國的老古董的好關係，他隻會在場下的這種小地方，賣弄他擅長勾引彆人的愚蠢天資。”
“可是他和尤利安·阿茨特的關係非常好。”喬內斯教練道。
“並且他跟羅德裡格斯·雷耶斯的關係也不錯。”喬內斯教練又道。
“還有那個巴西新秀，如果記者們的確罕見的準確了一次，他和巴西人也是關係不錯的朋友，雖然沒有前兩個那麼親密。”喬內斯教練還道。
最後，肯斯坦·喬內斯教練一錘定音道：“安德烈，你是唯一一個和他關係不好的圈內同齡人呢。”
安德烈想要反駁，但是仔細一想，卻發現都是真的：“………”
…竟然真的是這樣？！
那個中國人竟然如此特彆的區彆對待他？！！
安德烈憋了半天，脖子都紅了，乾巴巴的蹦出一句：“那都是騙——”
喬內斯教練推了推他：“好了，安德烈，快點入場吧，難道你想不戰而敗嗎？”
這個才是正經事，哪怕安德烈的心中再怎麼惱怒不平，抬頭一看，見裁判竟然跨出了隔離板，準備朝著他走過來了，還是立馬冷哼著跑了過去。
裁判的一隻腿剛剛踏出了隔離板，就見到這個讓記者們愛死了的英國小將走了過來。
“安德烈·彭德拉。”裁判格外嚴厲的叫了這個英國人的名字，“你……”
安德烈不耐道：“是我來晚了，我現在就進去，指責批評的話少說點，再說話不就更晚了？”
這目中無人的態度讓裁判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去。
見狀，另一人及時走上，他按著安德烈，讓這個招人嫌的英國人先行進了球場，隨之不急不慢的款款道：“先生，是安德烈太過失禮，我為他的行為而報以由衷的歉意。”
麵對著盧卡斯·約恩，這個球壇內公認的英國紳士，裁判的臉色還算是好了一點，但是安德烈的態度實在是太讓人惱火了，也就是知道了安德烈·彭德拉一向是這麼個性子，如果換成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新人，裁判保不準要氣成什麼樣子。
雖然聽說這個盧卡斯·約恩其實也很大牌………應該說英國的球星們都很大牌，儘管不知道這個小道消息究竟是真是假，至少人家盧卡斯的麵子功夫一向做得很好啊！
哪像安德烈！
裁判想，如果安德烈是他的孩子，他還不得氣的用球棒把這個不聽話的混小子敲的嗷嗷直叫。
場內，蘇舟與安德烈開始了賽前的對打。
場外，喬內斯教練也走到了盧卡斯的身旁。
他也聽到了剛才的爭吵，看著場中正在練習正手的兩個人，喬內斯教練遺憾的“嘖”了兩聲：“唉，本來以為安德烈是轉了性子，看來讓他立馬改太多，還是不現實啊。”
“所以，果然是因為中國蘇？”盧卡斯的目光頓了頓，從安德烈的身上，轉移到了他對麵的那個中國人的身上，不出意外，這也是他在十六進八的比賽中將要遇到的對手。
哦，是的，雖然和安德烈同處一隊，但是盧卡斯並不覺得安德烈可以勝過中國蘇，除非是活在夢裡。
“是吧，至少在打球這方麵是了？”喬內斯教練回憶了一下近況，“在上次的巴黎站之後，安德烈的改變可真是不小啊。”
的確不小。
曾經，安德烈的訓練簡直讓盧卡斯發笑，是的，安德烈的確沒有缺席過任何的一場訓練，也從來沒有遲到或者早退的現象，但是他的訓練是什麼樣的？
卡著最後的十秒進入球館。
宣布結束後第一個跑出球館。
訓練時想儘一切辦法偷懶。
對於訓練的態度簡直是敷衍的不能再敷衍。
但是就算如此，他也仍然是下一代的英國球員中實力最出色的一個——如果在未來的幾年之內，沒有忽然又蹦出一個絕頂天才的話。
然而，他本可以和那個德國的阿茨特一樣出色。
安德烈無疑是有天賦的，但是這個家夥卻每天隻想著吃喝玩樂，甚至還因為目前的小小成績而沾沾自喜，肆意忘我。
盧卡斯向來不喜歡安德烈，他眼底的冷嘲與不悅清晰可見，但是這種情緒隻是一閃而逝，他掩飾的很好，當鏡頭再次轉移到場邊的時候，人們看到的仍然是那個儀態完美的紳士先生。
知道喬內斯教練對於安德烈的偏愛，於是盧卡斯從來不會在這位教練的麵前，表現出對安德烈的鄙夷與惡意。
“是的，喬內斯教練。”盧卡斯讚揚安德裡的口吻格外真摯，“相較於過去而言，安德烈對於訓練的態度的確是認真了很多，取得的成效也是顯而易見的，我想，他應該不會被打出不超過五的悲慘分數了。”
不超過五？喬內斯教練哈哈大笑了起來：“盧卡斯，你還真是不喜歡安德烈，沒關係，大多數人都不喜歡他，不過這也是一個優勢。”英國隊的教練可賊了，“你想想，如果偶爾遲到或者對裁判愛理不理的那個球員，是雷蒙·博耶爾或者奧古斯特·沃爾夫，人們會怎麼想？媒體會怎麼想？他們會失望、大罵，竭儘一切的犀利與嘲諷，用著最為辛辣的文字去諷刺這兩位模範先生，就像他們犯下的是什麼不可饒恕的大罪，比如通敵賣國？”
“但是我們的安德烈呢？他脾氣暴躁的罵人惹事才是最正常的，人們不會因此而指責他，隻會嘲弄他。”
“在這樣的大前提下，哪怕他隻是對裁判彬彬有禮了一次，在公開場合為他過去犯下的蠢事道了一次歉，部分的媒體會譏諷他轉性，部分的媒體卻會對他大加讚揚，球迷們也是如此，比起一貫的好好先生，壞小子轉好的故事才更討他們的歡心。”
“人們總是對好人過於苛刻，反而對壞人的要求極低，這真不公平不是嗎？可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這也是我從來不會去過多的拘束球員的原因之一，你也是，盧卡斯，你大可過的肆意一點。”
盧卡斯並不讚同教練的理論，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這也是事實。
他在心底發出輕嘲，但是他並沒有答話。
喬內斯教練拍了拍這一位紳士模範的肩膀。
“好了，如果你不喜歡，也不用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比賽開始了，讓我們看看安德烈能在中國人的手中拿到幾分吧。”
很顯然，由於實力的差距太過顯著，英國隊的教練也沒有想著什麼諸如《爆冷！安德烈力斬中國蘇！》的新聞標題。
場內。
又雙叒叕是慣例的猜球，蘇舟又雙叒叕是慣例的沒有猜中。
對此。
蘇舟習以為常，報以從容微笑。
仿佛中了頭彩，安德烈哈哈大笑。
同步放映的比賽直播中，中國那頭的解說都樂了：“好了，正如球迷朋友們所猜測的那樣，我們的蘇舟又雙叒叕猜錯了！…………安德烈選擇了球權，五局三勝，由英國的安德烈·彭德拉首先發球！”
見自己猜中了硬幣的正反麵，安德烈洋洋得意的不行，開口就想嘲諷幾句，比如“上帝都不會偏向你這個不懂禮貌的中國人”。
可是…可是……可是………
……不等安德烈開口，那個中國人就對裁判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先一步的轉身走回了球台邊。
徒留安德烈的一句話梗在嗓子眼裡，想要吐出來，想吐的那個對象也不見了。
曆經了幾次安德烈的怪異行為，蘇舟算是明白了，對待大智障安德烈？哪裡需要多費唇舌啊，無視就是了。
蘇舟也是這麼做的。
麵對著站在原地不動的安德烈，裁判不假辭色：“彭德拉先生，請迅速走回球台邊開球。”
安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