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新生命(2 / 2)

唯一能使出力氣的是外公。

奈何外公解放前是念過私塾的文化人,相當注意男女之大防。

外孫女兒已經十五歲(鄉下習慣算虛歲),放在解放前都要定親了,他這個外公哪裡還好再抱著外孫女兒上上下下。

老太被他這迂腐的兒子氣得說不出話來,人在屋中重重地跺了下拐杖:“芬妮,把蕊蕊送我屋裡來。”

林蕊心中暗道,原來老太清楚她的病不過人啊。

鄭鵬還不知道男女七歲不同席的道理,半點兒不忌諱,直接跟芬妮姐一道,把他二姐給拖進老太房中。

老太人坐在窗戶旁,算是遠遠避著,隻招呼兩個孩子把人安置在藤椅上完事。

林蕊腦袋暈乎乎,耳朵嗡嗡作響,眼前一陣陣發黑,胃裡頭翻江倒海,一張嘴吐出來的全是酸水。

她算是領教到了,她媽的身體真不是一般二般的羸弱。她都懷疑她媽第一次來例假的時候,會不會直接暈過去啊。

外公敲響了房門,伸手遞進來一杯剛泡開的桂圓紅棗茶。

這也是當地女人生孩子用的靈丹妙藥。一杯桂圓紅棗茶下肚,累得死去活來的大肚子就有力氣繼續生下去了。

林蕊抱著熱乎乎的茶杯,腦袋靠在藤椅上,心有餘悸地看向老太:“生孩子要淌這麼多血啊。”

媽呀,那麼一大盆,桂芬嬸嬸身上到底有多少血,會不會都全淌光了。

老太手上剪著鞋樣子,聞聲笑道:“現在好咯,要是擱在解放前,生孩子淌乾血的,都有。”

林蕊聽了瑟瑟發抖,暗自慶幸虧得自己母胎單身。單身**好,單身保平安。

她忍不住抱怨:“那還生什麼孩子,這麼危險又這麼累。”

老太笑嗬嗬:“你現在小沒感覺,等大了就不一樣了。女人啊,還是有自己的娃娃才心裡頭踏實。”

林蕊喝了桂圓紅棗茶,養了點兒精神,開始樂嗬:“對,傳統婚姻就是喪偶式婚姻,有丈夫跟沒丈夫一個樣兒。沒了還清靜,少伺候一個人。”

老太嘴巴癟癟的,笑出滿臉褶子:“可不是。我那時候最怕你老太爺來家,他不回來還安生。隻要一回來啊,他就翻箱倒櫃,把我的嫁妝全搜走了換大.煙。”

林蕊撅起嘴巴:“所以說,女人結婚吃虧。”

老太樂嗬嗬:“我們蕊蕊也是大姑娘了啊。再過兩年,能找婆家了。”

林蕊嚇得趕緊擺手,她可不要,她得全須全尾留著她媽,將來好接著當正處乾部呢。

屋外傳來一聲嬰孩的啼哭,老太跟林蕊都眼前一亮,生了。

林蕊想扶老太出去看,老太擺擺手:“莫要嚇到了孩子。”

院子門又響起一聲“哐當”,穿著格子外套的中年婦女急急忙忙朝屋裡走:“哎喲,路上全是爛泥巴。要致富先修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輪得到我們這裡。”

她進了堂屋,聽見嬰兒哭聲,趕緊去刷手,幫忙處理孩子的臍帶。

娃娃生下來,等著胞衣落乾淨就好。隻要出血不多,那就是母子平安了。

道真嬢嬢站在桂芬嬸嬸旁邊,一手給她揉肚子幫助子宮收縮,一手豎起大拇指誇獎外婆:“我三嬸嬸就是我三嬸嬸,能培養出醫專女兒跟大學生醫生外孫女兒的,能是一般人?”

外婆也笑得合不攏嘴,朝桂芬嬸嬸點下巴:“帶雀兒的,你也可以歇歇了。”

剛生下來的孩子皺巴巴,小小的一團縮在包被裡頭,臉上頭發上全是白乎乎的豬板油一樣的東西。

摸著良心說,林蕊沒看出哪兒可愛,隻覺得像個小老頭。

“那是胎脂,能保護寶寶皮膚的。”林鑫看著妹妹掩飾不住的嫌棄,哭笑不得,“你生下來比這還醜。”

林蕊斜著眼睛看她姐,“你可得了,我生下來的時候你才四歲,能記得住才怪。”

林鑫挑高眉頭:“嗬,我不記得?你生下來跟個猴子一樣,身上全是毳毛。我看了都替爸媽急,以後這姑娘養大了可怎麼辦喲。”

“你才猴子呢,誰家猴子有我這麼好看!”

外婆端著加了紅糖的炒米荷包蛋出灶房,聽到姐妹倆拌嘴,立刻招呼他們進去自己盛炒米湯吃:“吃完趕緊睡,不早了。”

林蕊抬頭看堂屋的座鐘,居然已經晚上十點半了。

舅媽拿著空水瓶出產房,笑著招呼兩個外甥女:“趕緊洗澡睡覺,試試幸子衫,我照著《幸子衫裁剪法》做的,保準一模一樣。”

林蕊正糊塗什麼是幸子衫。

看到床上擺著的短款針織衫,她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這個,看著有點兒像日本女學生裝。

“真好看,舅媽你的手藝是這個。”林蕊豎起大拇指。

舅媽高興不已,得意道:“隻要給我樣子,我肯定都能照原樣做出來。怎麼樣,是不是跟《血疑》上的幸子一模一樣。哎喲,我們蕊蕊大姑娘了,真標致,長得好像小鹿純子呢。”

林蕊有點兒小羞澀,這大型商業尬吹現場。小鹿純子是誰啊,不管,反正標致的意思是漂亮。

林鑫仔細看了眼妹妹,搖搖頭道:“不像,蕊蕊眼睛沒小鹿純子圓,不過皮膚比她白。”

院子門發出輕響。

“誰啊?”

林蕊奔到窗戶邊去張望。

夜色釅釅,天幕中鑲嵌的星子不過是點綴。

她隻隱約瞧出個中等身形的男人匆匆往鄭家走,身後跟著個短頭發的年輕姑娘。

舅媽瞅了眼:“喲,根生大哥回家了。”

“三大爹、三嬸嬸,你們的大恩大德,我根生這輩子都不會忘。”

林蕊還沒走下樓,就聽見“撲通”一聲。

她從樓梯口探出腦袋去看,瞧見個四五十歲的男人跪在外公身前,“咚咚咚”的磕著響頭。

林蕊嚇了一跳,媽呀,這也太誇張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八十年代屬於中日關係蜜月期,日本影視劇在中國非常受歡迎。幸子是日劇《血疑》的女主角,該劇當年非常火爆,幸子衫以及光夫衫是街頭的流行風向。

小鹿純子是《排球女將》的女主角,八十年代中國女排有多紅,應該不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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