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裝沒白穿(2 / 2)

王大軍算是林母看著長大的,子侄輩的人哪裡敢吱一聲,隻能訥訥地辯解:“我沒亂打架。”

打架都是有原因,至於這場架,原因無外乎爭地盤搶保護費。

解放公園門口那塊兒隸屬於兩派中間地帶,既往都是王大軍所在的城南幫管著,反正也沒多少油水。

結果這兩年解放公園門口擺攤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漸漸的愈發熱鬨,就成了塊肥肉。每個月光收上來的保護費就看的城北幫心癢癢。

彆看不起眼,賺頭不比歌舞廳溜冰場跟台球室少,關鍵是沒本買賣,根本不用耗費心血看場子。

當然,真正要打起來,挑事的總歸得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能直不隆冬地就說要搶地盤。

城北幫找的借口是城南幫頭兒的弟弟占了他們老大乾妹妹的便宜。在軍人俱樂部溜冰的時候,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竟然摸了姑娘的屁.股。

這是普通的屁.股嗎?這是城北幫的臉!

舅舅聽得頭痛,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一群人不學好在外頭瞎混,還打著什麼替天行道的幌子啊。

王大軍昂起頭要辯解:“我……”

他一句話沒說完,差點兒沒被手術針紮進眼珠子裡頭。

林母嚇得背後全是冷汗,柳眉倒豎,惡狠狠地罵了句:“動什麼動,想眼睛瞎掉你給我放開了動。”

王大軍立馬老實了,委委屈屈地小聲嘟囔:“那我們還管攤子的治安呢。”

但凡給他們交過保護費的,就沒有癟三混子二五眼敢來找茬。他們不白收錢的。

舅舅冷笑:“那政府跟公安局還真得感謝你們。”

這小子倒是能扛,眉骨上頭的縫針就打了點兒局麻而已,他竟然硬生生地扛住了,沒鬼哭狼嚎。

一門之隔,林蕊在醫務室裡頭的床上躺著,小臉慘白。

蘇木一手勺子一手罐頭,喂她喝糖水橘子。

林蕊沒胃口。

她一閉上眼睛,麵前便浮現出那張滿是鮮血的臉,她立刻就渾身不好了。

“蕊蕊,彆怕。我師……我爸說了,你就是年紀小八字輕,等長大了就好。”蘇木往她嘴裡頭塞了塊橘子,忍不住咽口水。

林蕊身上沒力氣,說話也輕飄飄的:“你吃啊,我又吃不完。”

那麼大一瓶子罐頭,她懷疑她家鄭大夫是急暈頭了,才會放著旁邊的小罐頭不管,直接開了最大的瓶。

蘇木艱難地咽著口水,本能推拒:“不,你吃。”

現在的罐頭比新鮮水果貴,就算鋼鐵廠福利算好的,平常職工家的孩子也不能敞開來吃,多半生病才能開一瓶。

“這還不如直接吃橘子呢。”林蕊手指頭動了動,“你吃,回頭給我買斤橘子就行。”

眼下入秋,橘子上市,鄉下還有人開著拖拉機拿橘子蘋果換稻子的,委實不稀奇。

蘇木大喜過望,立刻往嘴裡頭塞了勺糖水橘子。

甜,真好吃,他最喜歡甜味兒了。

他看著林蕊,真心實意地感慨:“蕊蕊,你對我真好。”

居然連最愛的罐頭都願意分給他。

林蕊汗顏,心道上輩子她媽到底多霸王花啊,居然什麼都霸占著。

門板發出“嘎吱”的聲響,林母幫王大軍縫好了眉骨上的傷,進來拿口服消炎藥。

“現在這瓶水掛完了,今天不用吃藥。這盒藥一天三頓,吃完這板就行了。”

消炎水要比消炎藥貴,況且王大軍不是鋼鐵廠的職工,醫藥費不好算。林母也怕廠裡的人有意見。

她轉過身子,伸出手,摸摸女兒的腦袋,安慰道:“不怕,媽馬上就下班了,媽騎車帶你回家。過節兩天,你就好好躺著。”

林蕊急得要坐起來:“不行,我要割稻子!”

她上下兩輩子長這麼大還沒正兒八經下過田呢。

還有舅媽的養雞場跟蚯蚓棚子,她要看小雞跟蚯蚓長成什麼樣兒了。

林母哭笑不得:“下地有什麼好玩的,到時候又曬得你吃不消。”

蘇木猛的一拍腦袋,勺子還含在嘴裡頭,後知後覺道:“完了,我把自行車落學校了。”

林母皺著眉頭拔下他叼在嘴裡的勺子:“嘴裡含東西的時候,不許說話。彆老是學你爸,沒規矩。”

她拿起裝罐頭的包遞到蘇木手裡,“拿著,帶回家慢慢吃。中秋節沒發什麼東西,國慶節倒是發了不少。不過一天三頓飯還要吃,這個沒有飯菜營養。”

外頭的王大軍掛完了水,舅舅喊了一聲,林母趕緊出去拔針頭。

她剛拿出棉簽摁住王大軍掛水的針孔,廠裡下白班的電子鈴聲就響了。

林母笑了:“正好,下班走人。”她脫掉白大褂,直接蹲在床邊,示意女兒,“來,蕊蕊上來。媽背我們蕊蕊回家。”

林蕊哪裡好意思叫她媽背著,她現在也是個十四歲的大姑娘。

林母笑得眼角都起了褶子:“哎喲,我們蕊蕊還不好意思了啊。沒事兒,媽又不會笑你。”

林蕊左扭右扭,死活不肯上去,最後還是林母伸手摟著女兒往外走。

鄭大夫開學後似乎又長高了的女兒,突然間感慨:“我們蕊蕊是大姑娘了啊。”

好像長輩都愛感慨孩子成長迅速,孩子們長大的臉上流淌掉的是長輩們的青春。

林蕊貼在她媽懷裡撒嬌:“才不呢,我還小呢。”

林母忍不住樂,點點女兒的腦袋:“可不是,光長了點兒個子,裡頭一點也不長。”

芯子裡頭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舅舅在邊上皮笑肉不笑:“蕊蕊,打架好玩不?”

林母滿臉驚訝:“蕊蕊打架了?誰欺負你了?跟媽說,沒得王法了!”

再這樣下去,學校還開不開?淨由著壞學生欺負乖孩子。

舅舅似笑非笑:“蕊蕊乖。”

最後一聲,他巧妙地變換了音調,說不清到底是反問還是嘲諷。

“沒……沒有,沒打架。”林蕊坐在自行車後座上,衝她舅舅殺雞抹脖子,連連使眼色。

是自己人不?所有出賣自己人的行為都是叛徒!

舅舅哈哈大笑:“蕊蕊哪敢打架啊,見血就暈。”

林蕊乾巴巴地笑:“就……就是啊。”

體質逼得她五講四美,老實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