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平地起(1 / 2)

林鑫擦乾身體出來的時候,澡堂阿姨還在懊惱:“哎喲, 鑫鑫, 要曉得你今天去上海的話,我就托你帶香腸給我姐姐唻。”

阿姨姐姐在上海的家沒陽台, 香腸灌好了也曬不開。

“她就想著我們江州香腸臘肉的味兒呢, 嫌那邊灌的不好吃。今年我特地灌了三十斤香腸,叫她也過過癮。”

林蕊一邊慢條斯理地穿衣服, 一邊偷偷覷著姐姐的神色。

“啊?”林鑫疑惑地挑挑眉毛,“我沒去上海啊。我今天學校有事來著。”

芬妮茫然地睜大了眼睛, 下意識地走到林蕊身邊, 用眼神示意, 這怎麼回事?

林蕊在心頭冷笑, 裝,你就給我裝是了, 林鑫同誌。

哼, 她就說西板橋哪兒來的又是燒烤又是火鍋, 末了大冬天的上涼皮。

呸!就是騙她,明明就是去上海好吃好喝去了, 還不帶她!

鄭大夫偏心,就喜歡成績好的大女兒, 無視她。

林蕊嘴巴瓢得都快上天了, 索性挑釁地瞪著她姐。

她倒要看看這人怎麼睜眼說瞎話,罪證確鑿,火車票還在她手上呢!

阿姨迷惑:“蕊蕊說你給你媽送冬裝去了啊。怎麼, 你沒去?”

林鑫眼角的餘光瞥見妹妹手上捏著的車票一角,從善如流:“哦,你說這個啊。甭提了,我都買好了往返票,被我們學生會的副主席給搶走用了。”

林蕊不吭聲,氣呼呼地穿襪子。

騙人!誰搶走你的車票用還把票還給你啊。

阿姨也抱怨:“這人也就是個學生乾部,還真當自己是領導啊,官威不小,竟然搶人車票。”

林鑫無奈:“她說急著去上海開會,非要我幫忙。我又不好意思駁她麵子。剛好教授找我有事,我就直接給她用了。好在她用車票可以報銷,我直接拿去學生會抵錢就行了。”

“哎喲,現在的學生乾部真不得了咯,這待遇真比國家乾部還好。”

阿姨搖搖頭,“哄人鬨一鬨,就又是安排舞會又是安撫的,真是慣壞了。要真的覺得上大學耽誤了掙錢的時間,那你不上也沒誰拿刀逼著你啊。哪能什麼好處都占全了。”

說著,她認真地看林鑫,“你不要跟著鬨騰。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學,可不能把時間花在這種事情上。”

林鑫微微地笑,點頭應道:“阿姨你說的是。我課多的很,沒空管這些。您要是不急的話,我下禮拜還得去我媽那兒,給您捎上成不?”

“好好好,真麻煩你了。”阿姨了卻一樁心事,高高興興地進浴室打掃衛生去了。

林蕊冷哼一聲,拎起裝換下衣服的袋子,甩著濕漉漉的頭發就氣呼呼地出去了。

哼!她姐就是去了上海,她姐還騙她!

林鑫急著要出去追人,奈何她隻來得及穿了內衣,哪裡能出更衣室的門,唯有徒勞地在後麵喊:“蕊蕊,頭發,把頭發擦乾了再出去。”

蘇木洗澡要比姐妹仨快多了,已經坐在外頭背了一頁單詞。

他看林蕊頂著落湯雞似的造型出來,趕緊伸手攔住:“頭發,先擦頭發。”

林蕊鼻子一酸,淚水在眼眶裡頭打滾,帶著哭腔憋出聲:“他們才是一家三口,什麼事兒都瞞著我。”

林建明解決完機器故障,一身油汙地走進澡堂,未見閨女先聽到哭聲,急得快走兩步,掀開塑料軟簾就問:“怎麼了?誰欺負我們家蕊蕊了。”

“你們!”林蕊委屈地瞪大眼睛,“你們合夥騙我。”

鄭大夫就是偏心林鑫同誌,周末隻想見她大女兒,看都不願意看她一眼。

林蕊悲從中來,眼淚簌簌往下掉。

陳副廠長也跟進澡堂,見狀不知所措,下意識地想搓手:“發生什麼事兒了?誰欺負蕊蕊了?”

林蕊好歹顧忌著這在家外頭,當著外人的麵,家醜不可外揚。

她站起身,一抹眼淚,氣嘟嘟地昂頭挺胸掀門簾。

蘇木拿著毛巾追在後頭:“帽子,趕緊把帽子戴起來。”

林建明滿臉茫然,眼睛追著小女兒去的方向:“哎哎哎,蕊蕊,把頭發先晾乾啊。”

看到匆忙走出更衣室,頭發上還裹著濕了一半的毛巾的大女兒,當爹的人忍不住頭痛,“這又怎麼了,她這是?”

“沒事。”林鑫拎著衣籃,匆匆忙忙往外走,“我說了她兩句,不高興呢。”

林建明估摸著跟學習有關,轉過頭衝陳副廠長笑笑:“沒事,小丫頭長大了脾氣也大了。”

脾氣不小的林蕊暴走了整整上百米遠,才被她姐追上。

“乾什麼呢你,感冒發燒好受啊?”林鑫瞪眼,將妹妹頭上的帽子往下拉了拉,“什麼破毛病?專門跟自己置氣。”

她將妹妹的臉扭過來,才發現路燈下,那張小貓臉亮晶晶的,全是淚珠。

林蕊哭著控訴:“你去上海還瞞著我!”

林鑫又心疼又無奈,趕緊給妹妹擦臉:“鬨什麼呢,不告訴你不是我去的嘛。”

“那你也是先想去才買的票!”林蕊心裡頭的委屈一路發酵到現在,直接爆.炸開,“你還騙我說你去西板橋了!”

林鑫一把捂住妹妹的嘴巴,警告地瞪她:“瘋了?什麼都不把門,隨便往外頭說。”

林蕊才沒那麼好打發呢,立刻控訴:“你們都當我是外人,還想我怎樣啊?”

她剛才也是傻,林工程師肯定知道鄭大夫隻要見大女兒的事。

她還跟林工告狀來著。

難怪他們認定了她蠢,輕而易舉就能騙了她。

蘇木推了自行車過來。

林鑫趕緊把妹妹壓上車:“先回家,這事兒回家再說。”

林蕊扭過頭:“我不要跟你回家,我以後都跟王奶奶睡。”

王奶奶對她好,王奶奶從來不騙她。

林鑫無奈至極,隻能由著她板了一路臉,跟隻負氣的小公雞似的,“咚咚咚”跑上樓。

芬妮忐忑不安地看著林鑫,小聲囁嚅道:“鑫鑫姐,我……那個,蕊蕊……”

林鑫擺擺手:“趕緊回家烘乾了頭發就睡覺,明天還要上課呢。”

她搖搖頭,心裡頭的氣一口接著一口歎。

十八歲的姑娘跟著妹妹上樓,認真道:“你真打算就這麼睡覺?”

林蕊氣啾啾地看了眼她姐,扭過頭去不吭聲。

“你氣什麼啊?”林鑫幫靠在椅子上的妹妹擦頭發,又讓她把腳翹在電熱毯上。

林蕊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心裡頭的氣卻還沒消:“你去上海不告訴我。”

“告訴你,然後由著你逃課跑過去?”林鑫點點妹妹的腦門,歎了口氣,“蕊蕊哎,你的性子我們最了解。你原本就坐不住,再給你點兒勾人的想頭,那你還能安生待著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