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鋪天蓋地的泥沙將自己掩埋的時候,暉感到了絕望,他知道自己一定會死的,同時心裡有掀起了無儘的悔意,明明醫都已經說了上山有危險,他為什麼還要上山,如果不上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也就不用死了……
可是沒有如果。
疼,渾身上下都在疼,他不是死了嗎?難道人死了之後也還能感受到疼痛嗎?
漸漸的,耳邊出現了聲音,有說話聲,還有叫喊聲,有人在大喊這裡有一個人,這個聲音好熟悉,好像是……是他好兄弟林的聲音!
暉唰的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暗沉沉的天,這是怎麼回事?
暉想要起來,手腳一動瞬間傳來尖銳的疼痛,一個聲音說:“彆動!”
暉看了過去,然後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道:“阿獨,你也死了?!”
怎麼回事?阿獨不是一直跟在醫的身邊,他沒有上山啊,怎麼他也死了?
“你才死了!”阿獨沒好氣道,他一把摁住想要起身的暉,“彆動,好好躺著,你的骨頭斷了,我沒辦法幫你把骨頭接上,隻能等醫來為你接骨,現在你就好好躺著,不讓傷口越來越大,到時候醫都救不了你了”
醫?!
聽到這個字,暉更加震驚了,他說:“阿獨,你快告訴我,怎麼會這樣,醫怎麼會也死了?!”
難道不上山也會死嗎?
“喂,你彆亂說啊!醫好好的,怎麼會死了!”
被阿獨瞪著,暉咽咽唾沫,可他還是想問,阿獨沒好氣道:“你的脖子沒受傷,自己扭頭看看吧。”
暉迫不及待扭頭,一眼就看見了躺在自己旁邊的人,是個亞獸,她臉上都是血,另一個亞獸正跟她嘴巴對著嘴巴,往她的嘴裡吹氣,暉:“???”
還來不及詢問,不遠處有人大喊:“挖出來了!挖出來了!他傷得好重,快來人把他抬出來!”
暉瞬間看了過去,隻見好幾個獸人都朝著一個坑坑窪窪的土堆跑去,然後他們從土堆中抬出了一個人,剛出了土堆,一個亞獸就讓他們將抬出來的人放下地上,就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所以暉看清楚了這些獸人、亞獸的模樣,這些都是自己部落的人!
瞬間暉意識到了什麼,他一把抓住阿獨的手臂看著土堆道:“阿獨,那是……那是——”
“那是我們部落。”
阿獨坐在火邊將手中的草藥烘乾,他一邊道:“你們上山的時候,地震又來了,部落垮了,好多人都被埋在了泥堆中。”
暉不停點頭,他當然知道,最後一刻他看到的就是垮掉的部落,他想知道的是,現在他、還有那些人都……還活著嗎?
聽到他這個問題,阿獨歎氣:“合著你看了半天還沒看出來,你們當然還活著,當時你們被泥堆埋了,醫立刻組織部落的獸人冒著危險把你們挖出來,現在被埋的人已經挖出了大半,一部分死了,一部分還活著。”
暉已經沒有再聽阿獨說什麼了,他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他還活著,他竟然還活著!明明他都被泥沙給埋了,現在他竟然還活著!
醫,是醫,是醫讓人救了他!
暉側著頭飛快地尋找著醫的身影,很快就在一個受傷的亞獸身旁看到救治亞獸的醫,他激動極了,上半身都忍不住微微抬起來,一隻手又把他摁下去,阿獨無情道:“躺好,等著醫來給你接腿。”
暉乖乖躺好,激動點頭:“好!”
就在距離暉不遠的地方,沒有受傷的亞獸、獸人們在不停的煮水,這是醫的吩咐,一鍋又一鍋的水被送到受傷的獸人亞獸所在的地方,五個亞獸和醫一起在為他們處理傷口。
稍微靠後的地方,幾個獸人亞獸聚在一起,在他們的中間是巫。
站在邊緣的一個亞獸不找痕跡地看看遠處受傷的獸人亞獸,又看看身後的巫,壓低了聲音對身邊的亞獸道:“阿□□些人都受傷了,都有被邪靈纏身的可能吧,這裡又不是在部落,說不定他們的傷口已經被邪靈入侵了,巫不去為他們驅逐邪靈嗎?還有——”
亞□□言又止,還有說好的祭祀呢?為什麼巫還不祭祀?
阿支也低聲說:“是啊,巫不是已經拿到他的東西了嗎?”
他們兩個都是從上山就跟在巫身邊的,因為有獸人的幫忙,他們走在了最前麵,是最快拿到各自東西的那一撥人,而巫也在天神怒火再次降臨之前成功拿到了他的東西。
等到天神怒火降臨的時候,他們跟著巫都已經開始下山了,所以他們沒有受傷。
隻是,這些受傷的人都是因為跟著巫才上了山,如今好多人都受了傷,還有那些從泥堆裡挖出來的人,看起來淒慘極了,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活下去的樣子,這種時候他們很需要巫為他們驅除邪靈啊。
想來這麼想的人不隻是阿支這兩個亞獸,遠處好些死裡逃生的獸人、亞獸都頻頻往這邊看,阿支咬咬唇,轉過身正想走到巫身邊祈求巫為受傷的人驅除邪靈,餘光中一個亞獸的速度比他更快,阿支看了過去,那是阿辛。
他退了一步,他知道阿辛一直以來都想要讓巫注意到他,其實他也想,可以說在他身邊的幾個亞獸獸人都有這個想法。
大家都知道以後巫的兒子鴻去神殿學習的時候,鴻可以帶部落中的一個人去,如果能在神殿中學到東西,他們也能成為巫,即便不能成為天河部落的巫,也可以成為其他部落的巫,畢竟很多沒有巫的部落做夢都想擁有一個巫。
若是在以往,阿支肯定就衝上去了,跟阿辛爭一爭,可是現在,剛剛經曆了部落倒塌的事情,阿支有些提不起勁兒,所以就看著阿辛走到了巫所在的大石頭旁,他聽到阿辛的聲音響起——
“巫,那個顧留根本沒有把你放在眼裡,你看現在部落裡的獸人亞獸都聽他的,現在首領不在,部落裡的一切事情應該由你做主才對,可那個顧留根本沒有得到你的同意就開始命令部落中的人,他這是對你的不敬!”
不是的!阿支看著阿辛擰起了眉頭,他當然知道阿辛為什麼會這樣針對醫,阿辛不就是怕醫得到那個跟鴻一起去神殿學習的名額嗎,可是他也不想想,醫這樣厲害,甚至在他心裡醫比起巫說不定還要厲害,這樣厲害的醫還需要跟他們一樣去神殿學習嗎?
而且,阿支打心底裡認為,現在的醫還不能驅逐邪靈,如果醫真的去神殿學習了,以後還能驅逐邪靈,那麼他們部落裡活下來的人會不會更多?他們部落會不會更加強大?
阿支想要開口為醫辯解兩句,這時候巫起身了,從下山之後,巫就坐在一塊大石頭後麵,鴻坐在一旁守著,他們看不見巫在做什麼,但偶爾能聽到石頭後傳來巫的聲音,很奇怪的聲音,像是巫在通靈之時發出的聲音。
現在巫終於走出來了,巫看著阿辛道:“你想多了,都是為了救部落中的人,醫做得很好。”
阿支暗暗點頭,是了,還是巫看得明白,阿辛休想糊弄巫。
對顧留,尤其是在顧留阻止他上山的時候,巫的確是很不滿的,那個時候他急於把他山洞裡的東西拿出來,沒有神殿賜下來的靈藥,接下來的日子他一定會生不如死的,所以他召集人上山取東西,部落的首領角不在,部落裡就是他說了算,但他怎麼都沒想到才進入部落還不到一個月的顧留竟然敢站出來反對他。
想到對方的特殊,尤其對方救下了他無法救下的人,巫對著他總是有幾分心虛,他甚至想過是不是自己當初在神殿的學習沒有學好,不然怎麼就被這樣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亞獸給壓得死死的,就算是大部落的巫也不可能比他厲害這麼多吧?
不過就算如此,顧留也沒有資格阻礙他,所以他強硬地帶著人上山了,靈藥到手,他很開心,然而在天神怒火再次降臨的時候,巫慌了,見到好些跟他上山的人受傷的受傷,被埋的被埋,他是真的心虛了,尤其還有一個堅持不讓他們上山的顧留在,這樣一對比,他這個巫就好像更沒用了。
本來下山之後他應該立刻進行祭祀,為部落裡受傷的人驅逐邪靈,可那股子撓心撓肺的癢意突然湧了上來,巫便什麼都顧不上了,找了個大石頭躲著吸一點靈藥再說。
這個過程他不喜歡被彆人看著,要是沒有顧留在外麵使喚這些獸人亞獸,他一定沒有這片刻的安靜的,現在的巫解了心底的癢意,又因為顧留幫他空出了時間,沒有讓這些獸人亞獸來煩他,所以他雖然對顧留的身份有所不滿,但對顧留做的這些事情還算是滿意的,無論如何,他是不願意看到自己所在的部落死太多的人的。
被他這樣一說,阿辛自然不甘,還想說什麼,巫抬手道:“行了,彆再說了,部落受傷的人這麼多,天神的怒火也還沒有消除,我已經做好了準備,現在讓人準備開始祭祀吧。”
阿支喜道:“好!巫,我這就去叫人準備祭祀要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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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部落的祭祀,是一年到頭很少見到的,除非了發生了很大的事情,否則巫是不會選擇祭祀的。
所謂祭祀,就是巫與天神相通,從天神處得到力量,庇佑部落的安危,這一件事情在部落中人心中是非常神聖的。
所以一聽說巫要祭祀了,好些獸人亞獸都選擇去幫忙,他們以做這種能拉近他們與天神距離的事情為榮。
阿雅正在給一個亞獸清洗傷口,這個亞獸的手臂、背部和腿上都有傷,醫說了這樣的傷口要用煮沸後冷下來的水清洗,清洗之後還要把兩種草混合而成草糊糊給塗到傷口上,醫說這樣能給傷口止血,還能防止邪靈入侵。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草就能止血,且能防止邪靈入侵,但阿雅毫不猶豫的相信了醫,小心翼翼給受傷的人塗藥。
這時候一個亞獸站在遠處朝著她招手,喊道:“阿雅,阿雅!”
阿雅抬頭,她說:“阿碧,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