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liot·(1 / 2)

鍍金歲月 蘇淺淺喵 7457 字 6個月前

打聽到康斯薇露的去向比想象中要簡單得多。

塔克和山姆租了一輛破舊但整潔,在紐約的街頭隨處可見的帶蓬馬車,就算他們慢悠悠地駕著馬車在街道上遊蕩,也沒人會多看一眼。另一方麵,這兩個私人偵探似乎認識全紐約在大街上遊蕩的流浪漢,隻問了幾個人,他們就找到了一個曾經見到過康斯薇露的口齒不清的老頭,塔克管他叫煙筒亨利。

“噢,是的,是的,上帝保佑那一頭美麗的深色棕發,叫人見了就永遠忘不掉。她向西第49街走去了。這年頭,一個那樣漂亮的女子單獨走在街頭簡直是為上帝所不容的罪孽,要是我晚生20年,說不定也會跟那幫五點幫的小夥子們一樣跟上去。”

正因為老頭含糊不清的話語而感到有些不耐煩的艾略特一下子精神了起來,“什麼五點幫的小夥子們?”他厲聲問道,“快說。”

“不就是五點幫的那幫意大利人嘛,”老頭哆哆嗦嗦地抽著塔克送給他的卷煙,不緊不慢地說道,“他們就喜歡在街頭找落單的可愛少女,為他們開的妓院補充點新鮮血液,現在最不缺的就是從北邊過來,傻乎乎地妄圖在大城市裡闖出一番天地的白嫩鄉下姑娘了,畢竟誰也不想每次都隻能看見那幾張同樣的膩味麵孔,您說是吧,勳爵大人?”

“我的時間很緊張,這位……這位煙筒亨利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能透露一些更多的,與我們正在尋找的那位小姐相關的內容嗎?”艾略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涵養才平靜地說完了這一番話。

“他們看見了一個女人,跟上了這個女人,想討點便宜,還有什麼能說的?”老頭向艾略特翻了一個白眼,轉身繼續享受他的卷煙去了,“你們可以去第七大道上找找我的老朋友,鬆鼠萊奧,那一帶是他的乞討區域,也許他看到了什麼,也許沒有。被五點幫盯上,嘿嘿,你們不如現在就去妓院裡看看,運氣好的話,還能趕上她的初|夜拍賣呢。”

艾略特對美國的厭惡又更上了一層樓。

鬆鼠萊奧,屁股愛好者佛蘭克——艾略特一點也不想知道對方的這個外號是怎麼來的——打嗝的查理,通過這些有著奇怪昵稱的流浪漢給出的情報,以及不少對英國貴族的奚落,塔克終於拚湊出了康斯薇露從範德比爾特家離開後行進的大致路線,山姆駕駛著馬車帶著艾略特在附近的街道上巡回,而塔克則繞進那些馬車視線所不能及的小道裡尋找,當他的叫嚷從聖瑪利亞堂旁傳來時,艾略特幾乎等不及讓山姆停好馬車,便衝進了小巷。

“放開我!放開我!”

康斯薇露驚恐的尖叫在兩棟建築狹隘的縫隙間回蕩著,艾略特跑得更快了,當他堪堪在抓著康斯薇露的塔克麵前刹住腳步的時候,康斯薇露正狠狠地向對方的右手咬去,塔克痛苦地尖叫一聲,鬆開了她,捂著滲血的大拇指,高聲咒罵了起來。康斯薇露趁機便提起裙子,幾乎是連滾帶爬一般地向外衝去,艾略特一把便抱住了慌不擇路的她。

“康斯薇露小姐,請不要尖叫。”

生怕驚嚇到她,艾略特立刻輕聲在她耳旁說道,一陣若有似無的香味侵入了他的鼻腔,他能感到自己手下那瘦弱的肩膀正在微微顫抖,像雨夜裡翅膀澆透的小鳥,讓人禁不住想要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吻遍每一根濕漉漉羽毛。

那一瞬間,鬼使神差般的,艾略特幾乎想攔腰將她抱起來,就此與她遠走高飛,再也不要回到美國,再也不要回到英國,他可以為他的小鳥在阿爾卑斯的山腳下築一個小窩,每天看她在清晨的日色中緩緩睜開雙眼,輕聲喚著他的名字。

她會永遠隻屬於他。

但艾略特的手始終以一個紳士般的標準停留在康斯薇露的肩上,沒有移動半分。

“我知道你是自願逃跑的,如果你讓我幫忙,事情還不會那麼糟,你和公爵閣下的婚禮還能夠繼續進行下去。”

他繼續說完了他該說的句子。康斯薇露不再顫抖了,她驚訝地轉過頭來,迷惑不解地與艾略特對視著。

艾略特狼狽地避開了她的目光,他仍能感到那個不顧一切離開的計劃在他的內心掀起一層層浪花。就在這時,他的視線被牆角的一抹暗沉的殷紅吸引了過去,越過塔克的肩膀,他能看見那個明顯早已蒙主召喚,渾身臟汙,死相淒慘的老女人,他的鼻孔也像是終於意識到這個巷子裡還有其他不屬於康斯薇露的味道一般,突然蘇醒過來,源源不斷地向大腦輸送著血腥味與腐臭味的信號。

艾略特愣住了。

直到坐上馬車,艾略特仍然感到那個死去的老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還縈繞在自己身邊,令他惡心不已,坐立難安。山姆才剛剛催動馬匹向前邁腿,艾略特就打開車門,一把將山姆的藍色呢子大衣扔了出去。

“相信我,山姆,你不會想要留下那件衣服的。”艾略特的聲音從馬車裡悶悶地傳出,“在將康斯薇露小姐帶回婚禮以前,我們先在這幾條街上繞兩圈。”

馬車開始緩緩向前行走,在寂靜的街道上踏出噠噠的聲響。

坐在他對麵的康斯薇露警惕地注視著他。她看上去遠遠比艾略特想象要冷靜得多,至少絕不是一個剛剛才親眼目睹了一具屍體的富家小姐應該表現出的模樣,也沒有一個試圖逃婚的姑娘被抓住以後遮掩不住的心虛與不安。這更讓艾略特堅信了自己內心的猜想,眼前的康斯薇露與他去年見到的那個範德比爾特家的大小姐絕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倘若說那個康斯薇露·範德比爾特給他留下的印象不過是一隻溫順無害,同時也乏味平凡的綿羊,眼前這個神色機敏,似乎隨時準備要跳車再次逃跑的康斯薇露·範德比爾特就是一隻幼年的花豹,她的利爪與尖牙還未長成,也不過隻能在餐桌上不痛不癢地撓幾下亨利爵士,鬨出一點逃婚的水花,但假以時日,給予她足夠的時間成長,艾略特想著,她將會做出一番了不起的事業。

他忍不住坐得離門把手更近了些。

“你受傷了嗎?”艾略特率先開口了,脫口而出的溫柔語氣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伊莎貝拉搖了搖頭。

“受到驚嚇了嗎?”

“沒有。”

“有任何人傷害了你嗎,比如說,那些五點幫的男人?”

“差一點,不過沒有。”

“那個在小巷裡死去的老婆婆,你不會剛巧知道一些什麼吧?我的意思是,她是否試圖傷害你?是你在反抗中將她刺傷的嗎?”艾略特想起了塔克手上被康斯薇露咬出的深深傷口,心想就算那具屍體是她的傑作也不奇怪,然而,她卻搖了搖頭。

“不是我。”她小聲慢慢地說道,“是那些五點幫的人。她搶走了我的錢,我想把它要回來,就追了上去。結果等我趕到的時候……”

“她的肚子已經被割開了。”艾略特替她完成了接下來的句子,他已經不願回想起發生在那巷子中血腥的一幕了,“好了,塔克會確保有警察來處理她的屍體,現在,更緊要的事情——”

他猶豫了,原本想問出口的話是為何你要逃跑,為何要做出這在他看來完全不合邏輯的行為,但就在這一刻,艾略特並不確定自己是否想知道背後的原因。她是否因為內心還愛著另一個男人才從婚禮上逃跑,是否從頭到尾在他麵前表現出的一切閃光與純真都不過是一場天大的騙局,亦或者她有什麼說不出的苦衷,這一切對艾略特而言已經失卻了意義。

就算此刻她仍然盤算著逃走,艾略特捫心自問,他真的會放她離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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