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abella·(1 / 2)

鍍金歲月 蘇淺淺喵 8878 字 6個月前

當聽到維多利亞女王陛下提前了她的邀請, 使得伊莎貝拉與康斯薇露能得以在溫莎城堡中待上幾天, 而不是隻留下來吃一頓晚飯便離開這個消息時,兩個女孩都感到了十分興奮,隻是各有各的理由。

對於伊莎貝拉來說,她隻是感到慶幸自己能在這個時代近距離地參觀溫莎城堡——不必支付門票, 不必隻能待在“遊客區域”之內,甚至還能親自見到大不列顛的最高統治者,以及其他的皇室成員。對於任何活在2018年的人類而言,沒有誰能想出比這更加夢幻, 更加難以置信的旅遊計劃了,在得知皇室與城堡是禁止任何未經允許的拍照以前, 她甚至考慮過帶著一台相機與自己一同前去。

對於康斯薇露來說, 更值得她傾注注意力並不是薩克森-科堡-哥達家族的成員,亦或者是女王陛下本人——反正她也無法與那些人交流——而是那些經由阿爾伯特親王收集在溫莎城堡中的珍貴藝術藏品, 以及溫莎城堡在數百年的曆史中逐漸添增的由不同君主主持修築的建築。

因此, 總體而言, 這對她們兩個來說都是值得期待的旅行, 而唯一被伊莎貝拉忽略的是, 走進這樣一個充斥著故事與舊往,布滿曆代君主與皇室成員畫像, 還會有專人向她介紹那些畫像的地點,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

等她意識到時候,伊莎貝拉發現自己必須要習慣在與他人談話的時候,總會有那麼一兩個鬼魂從她的視線遠方飄過, 甚至其中一個還穿過了康斯薇露,而後者對此一無所覺,有些驚恐地注視著這一切發生的伊莎貝拉也隻好裝作自己什麼都沒看見,強迫自己將視線集中在女王陛下的身上,以至於當康斯薇露提醒她那是對方在向她搭話時,阿爾伯特已經將話頭接了過去。直到此時,她才開始明白當自己詳細告訴了阿爾伯特她的能力究竟是如何在這個世界運作時,為何他會表現得如此抵觸,就像康斯薇露曾經說的那樣,知道自己換衣服時可能有幾個早就死了幾百年的老色鬼色眯眯地盯著自己,的確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而她一直沒能意識到一點,實在是因為布倫海姆宮中她所遇到的鬼魂數量太少,無法讓她堅信這是一個充斥著她暫時還看不見的鬼魂的世界。

就在路易斯公主打發走了阿爾伯特,準備開始正式與她的談話時,伊莎貝拉又看見了一個鬼魂從房間中慢悠悠地晃了過去,看起來極為年輕,死的時候絕不會超過30歲,她臉上那憂鬱哀傷的神情吸引了伊莎貝拉幾秒,讓她不禁開始猜測這些遺留在溫莎城堡內的鬼魂會有怎樣的遺願,導致她錯過了前幾秒路易斯公主的開場,隻聽見她說——

“……所以,我的母親又從其他的貴族夫人,以及她的宮廷女侍臣口中聽到了更多關於你的事情,她告訴我她希望能給予你一些意見——但我不用聽也知道女王將會告訴你一些什麼,她會說你的行為已經在貴族階級中引起了一些不安,希望你能更加低調一些,就像她當初勸說我的雕塑事業一般。而我要給你的意見是,康斯薇露,彆去管那些迂腐的女人嘰喳些什麼,她們腦子裡裝不下除了室內裝飾與女兒婚姻以外的其他事物,而她們就連這兩樣事物也常常搞砸——”

伊莎貝拉突然有了個想法:博克小姐恐怕會與路易斯公主相處得非常好。

“我真希望你彆這麼說話,路易斯。我已經一再告誡過你,這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說話方式,而你必須改掉這個壞習慣。”女王陛下開口打斷了路易斯公主的話,她的語氣比起適才與阿爾伯特交談時嚴厲而武斷了許多,而她才展露的一絲笑意也被某種專橫的神色所取代,在她的女兒麵前,女王陛下就像是一瞬之間切換了一個性格般。“我可沒有說錯什麼,媽媽。”路易斯公主沒有如同伊莎貝拉一般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震懾到,而是不耐煩地壓低聲音回了一句。還好,其餘的貴族沒有女王的召喚,也不會前來打擾她們,使得這段伊莎貝拉確信該是不太符合“皇室風範”的對話保持著私密,“難道你想給予康斯薇露的意見並非是我猜想的那個嗎?”

“我的確是這麼想的,路易斯,但那並不代表你的做法就是正確的。”女王陛下低吼了一句,又扭過頭來看著在她目光投來的瞬間挺直了脊背的伊莎貝拉,“我很抱歉,公爵夫人,讓你聽到這樣一段如此令人不快的對話,但我必須要指出的是,如果公主殿下能夠像她的母親吩咐的一般管好自己說出的話,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路易斯公主有些惱怒地瞪著女王陛下,而伊莎貝拉知道她已經至少45歲以上了,看見一個年近半百,理論上而言在這個年代已經可以成為祖母的人仍然如同一個3歲的孩子般被自己的母親訓斥,實在是一件讓人無法直視的情形。看在老天的份上。伊莎貝拉在心中對康斯薇露說道。哪怕要我再重生一百次,成為加勒比島嶼上的苦工,西伯利亞一貧如洗的獵人,或者是被阿茲特克人拿來獻祭的奴隸,我也不要成為女王陛下的——與她比起來,你的母親簡直就像如同聖母瑪利亞一般。

“親愛的,”女王陛下繼續說了下去,伊莎貝拉立刻中斷了與康斯薇露的談話,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對方的身上,儘管她不確定維多利亞女王是否會像訓斥自己的孩子一樣訓斥自己,但她寧願不去冒這個風險,“就如同我之前準備告訴你的那樣,我並非不欣賞你的所作所為,想到你所創辦的慈善協會要是確實能夠發揮出一些作用,那麼對那些能夠獲取幫助的人來說,的確是莫大的幸運與福祉。然而,我不得不指出——而且很多貴族夫人會希望我向你指出的是——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公爵夫人,你的行為都有一些過於政治化了,以我們能找到的最溫和的詞語來形容……”

“噢,得了吧。”路易斯公主響亮地用鼻子哼了一聲,“當我提出想要前往國立藝術培訓學校學習藝術的時候,那群——哼,我可沒辦法為她們找到一個溫和的詞語來形容——又是怎麼說的?讓我想想,對了,雕塑對一位出身高貴的公主來說實在是太粗野下等的職業;那是男人才該學習的科目;一位公主絕不該接受任何除了家庭女教師教授以外的任何課程,更不要說走出宮殿,去上一所公共學校了。猜猜後來發生了什麼,媽媽?”

“我完全不認為這兩件事情可以放在一起比較,路易斯。”就是有著鋒利的獠牙的憤怒野豬,看起來似乎也比此時的女王陛下更加和藹可親一些。伊莎貝拉回想起了她曾經從電影中看到過的,維多利亞女王與阿爾伯特親王之間的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不由得開始懷疑那些情節的真實性,“而且,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公眾場合,在公爵夫人麵前,侮辱大不列顛的女王陛下——”

“但我們並不在公眾場合,不是嗎,媽媽?”路易斯公主表現得就如同馬戲團裡被丟擲飛刀的雜技演員一般平靜,對那些猶如刀鋒一般擦著自己麵頰而過的話語,就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這是一場家庭聚會——因此,請原諒我,與其在康斯薇露麵前像尊重我的君主一般地尊重你,我認為此時你唯一扮演的角色便隻是我的母親。而眾所周知,母女總會吵架。”

“也許我該去看看阿——我是說,公爵閣下正在做什麼。”伊莎貝拉尷尬地插話了,自從她不再暗自稱呼她的丈夫為“公爵大人”以後,阿爾伯特的名字時不時就會在不經意間被她說出,而她隻希望旁人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儘管康斯薇露對此十分地樂見其成,但她認為這並不能作為她開始對阿爾伯特產生感情的證據。

“彆覺得局促,康斯薇露——你隻要學會習慣我母親的脾氣,要是此刻我們在一場日常的皇室覲見宴會上,相信我,一切都會有禮而平和許多,而女王陛下也不會如此公開地反對你的做法。”

“我並非是在反對公爵夫人的做法。”女王陛下插話了,她的語氣平靜了一些,夾在她與自己的女兒的爭吵間的伊莎貝拉所表現的不適似乎令得她的理智回歸了一些,“我隻是希望她能夠明白,大不列顛還沒有準備好接受她所帶來的這一套美國作風,不是所有的改變——哪怕是好的改變——都能輕易地被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所接受,身為他們的女王,沒人比我更能明白這個道理。如果你能夠去掉一些過於政治化的計劃,或者讓公爵來替你打理一切——難道不是有個年輕人也介入了這一切,他參與了那個可憐的女孩的庭審,叫什麼來著?”

“喬治·斯賓塞-丘吉爾,陛下。”

“是的,就是他。讓一個男人來運轉這些事務,會更能讓人們接受這一切——特彆你還是一個身負產下頭銜繼承人這一職責的貴族夫人。相信我,孩子,在至少三個兒子從你的肚子裡跑出來以前,人們根本不想看見你做任何其他事情。”

“說實話,媽媽,這就是為什麼我希望能夠讓更多的女孩接受高等教育,而我一點也不認為任何與之牽扯的行為具有政治意義,無論那幫內閣中的老頭子怎麼說。”路易斯公主說道,“教育最重要的意義就是讓這些女孩知道自己生來的意義並不是為了生下繼承某個男人姓氏的孩子,而是——”

“要是你讓所有接受了教育的女孩都開始反對婚姻與生育,你以為這個國家中還會有願意將自己的女兒送去學校的父母嗎?”女王陛下冷笑了一聲,“這就是為什麼我希望能給公爵夫人提一些建議的原因,我不願看到她重複你的老路,最後白費了自己的精力與青春,卻實際什麼也沒有做到。你終其一生都在試圖提高婦女的地位——而你一直都以為你的母親,大不列顛的最高統治者,竟然是那個不期望看到這個行為產生任何結果的人。與其說這些年來你的那些行為是在尋求成效,不如說它們隻是在尋求我的厭惡,路易斯。謝天謝地,至少公爵夫人不打算以她的慈善協會作為傷害她的母親的武器,因此我還希望她能在我的話語中找到一絲可被采用的理智。”

我該說點什麼嗎?伊莎貝拉手足無措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要是麵前兩人的身份並不是英國的女王與公主,她或許還不會像現在這樣慌張——這是可悲而又值得慶幸的一點,證明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會公然批評英國的殖民政策的女孩,她已經逐漸學會了自己的行為會在這個時代造成怎樣的後果。

更何況,她一直以為維多利亞女王是與其餘她所接觸到的英國貴族一般表麵冷淡平靜,即便泰山崩於眼前也不動聲色的存在,實在沒有料到她竟然是如此地——她找不到任何溫和的詞語去形容——暴躁。

“我倒想聽聽那理智是什麼,母親。”路易斯公主冰冷地回答道,“我倒想聽聽有什麼羞辱和打擊是你還未對我說出,卻要分享給公爵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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