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糯聽著旁邊的對話,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掛號單。
“可是我們已經結婚兩年了。”女人心情不悅，“懷孕不會影響我手上的項目，我可以遲一點晉升, 但我父母一直想抱外孫。”
“孩子哪有你的事業重要。”中年女人也開口勸道，“如果你懷孕歇下了, 就拿一點底薪, 你們兩口子怎麼過日子, 還有你之前答應過的, 如果你老公考上研究生, 你說什麼也會供他出來，沒有錢, 他的學費怎麼辦。”
女人沉默許久, 盯著眼前的年輕男人，鄭重開口, “你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嗎？”
“寶貝。”年輕男人一臉愧疚，“不是我不想要, 這個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我們還年輕，可以再生, 比起我們的事業學業, 他真的沒那麼重要。”
“對啊。”中年女人應和，“你沒生過孩子, 不知道帶一個孩子多難, 懷的時候折騰你, 生的時候要你半條命，好不容易生出來，你得給他喂奶, 哄他睡覺，時時刻刻看著他。
遇到不省心的，直接讓你精神崩潰，你一個人得有多辛苦！”
“那你們呢？”女人抬眼看著兩人，“這是他的孩子，你的孫子，現在都是我一個人的事？”
“兒子他得上研究生，上學就夠累的了，還怎麼幫你照顧孩子，我這身體處處是病，也沒法幫你照顧孩子啊。”中年女人一臉委屈。
“寶貝，等我研究生上出來，找到工作，咱們再生好不好？”男人滿眼深情。
“我知道我考了兩年，沒有出去工作，這兩年你一直很不容易，不過現在我總算考上了，等我一上班，你就輕鬆了。”
“可我已經二十七，馬上二十八了。”女人眼神有點絕望，“我沒法再等你三年。”
“你可以的，你一直都很堅強……”年輕男人說著甜言蜜語，安糯在一邊聽的眉頭直皺。
就在三人正在拉扯的時候，安糯前麵一年輕女孩，突然爆發，對著手機怒吼。
“艸！你到底來不來！”
這一聲把其他人都嚇愣了，隻見年輕女孩咬牙切齒的看著手機，“做的時候你死活不戴套，現在有孩子了，你說我給你戴綠帽子，孩子不是你的？”
安糯一愣，看向年輕女孩。
“可當時我弄外麵了啊，之後我們一直有保護措施的，你孩子是和哪個野男人的！”手機裡傳出男人的聲音。
“你是傻X嗎！自己去百度一下不行嗎？你過來我們做什麼胎兒的親子鑒定都行！你就是不想負責任，是不是！”女孩滿臉漲的通紅。
對麵直接關了通話，女孩接連發消息過去，看到的都是紅色感歎號。
被拉黑了。
女孩終於繃不住，凶悍的氣勢瞬間消失殆儘，眼淚不住的掉。
安糯摸了摸包，拿出紙巾遞給女孩。
女孩眼睛通紅，接過紙巾，“謝謝。”
旁邊的三口人，見狀沉默了一會，中年女人添油加醋的勸自己兒媳婦，“你看啊，我兒子也不是不負責任，就是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言外之意，是自己兒子比年輕女孩的對象好多了。
“是啊寶貝。”年輕男人一口一個寶貝，“等我研究生上完，咱們一起工作，一起養孩子，我們是夫妻，我會對你負責的。”
聽著旁邊的話，年輕女孩忍不住的低頭落淚，安糯沉默片刻，去走道的自動販賣機買了瓶水，回來遞給女孩。
看著眼前的水，女孩紅著眼圈向安糯道謝，接過水喝了好幾口。
“謝，謝謝你。”女孩哽咽著，“我今天一直沒吃飯，等到現在了。”
“醫院旁邊有粥店。”安糯低聲，“你要不先去吃一點，你的位置我幫你看著。”
“我，我吃不下。”女孩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他之前很愛我的，對我特彆好，早晨給我送早餐，過節給我送禮物，每天我們都要聊好長時間……
可是自從我們在一起了之後，他就開始嫌我這裡不好，那裡不對，現在我懷孕了，他，他直接拉黑我……”
女孩控製不住的哭，“我真的好後悔，後悔把我自己交給他，後悔沒有及時離開他。”
安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心情複雜。
醫生來了，排最前的女人借口去上廁所，讓女孩先進，女孩緊緊握著水瓶走進去，身體都在顫-抖。
安糯看著女孩的背影，萬分難受。
又一對夫婦來到等候區，女人肚子已經顯懷，她的丈夫站在女人旁邊，陪女人默默等著。
電話鈴聲響起，男人接起電話，表情為難，“我正陪我媳婦，在醫院裡。”
對麵聲音聒噪，安糯聽不清楚，隻見男人拍了拍妻子肩膀轉身去彆處接電話，言語裡滿是哀求。
“你再寬限一點時間，這個月廠裡不景氣，工資還沒發……”
女人一直看著丈夫的背影，在男人走開後，低頭拿出自己的手機，看著自己手機裡的餘額。
安糯掃了一眼，女人餘額隻剩下八百塊錢，女人盯著那串數字，眼神滿是苦澀。
男人過了一會回來，女人收起手機，夫妻倆誰都沒有說話，安糯幾乎可以看到兩人肩上的沉重。
醫院是最能看到人間苦難的地方，安糯垂著眼，盯著自己的肚子默不作聲。
如果真有了崽崽，自己該怎麼辦。
女孩從接診室出來，眼睛紅紅的，坐在安糯身側。
“還好嗎？”安糯抿唇。
“我要去做彩超。”女孩強忍眼淚，“看看能不能做。”
安糯看著女孩，有種無能為力的悲哀。
“謝謝你的紙巾，你的水。”女孩抹了抹臉上眼淚起身，“我會重新開始的，之前我沒學會及時止損，現在我會了。”
“再見。”女孩朝安糯擺了擺手，步伐堅定的走向樓梯。
最前排的女人還沒有來，安糯去接診室拿到了報告。
“血液中HCG含量很高。”醫生看著眼前的少年，“你懷孕了，九周左右。”
醫生再說什麼，安糯已經聽不清楚，拿著檢測單，渾渾噩噩的走出接診室。安糯呼吸有點困難，一隻手不由自主的摸上肚子。
真的有崽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