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隻工藤(1 / 2)

“篤篤。”

“請進。”

被叩響的門內傳出悶悶的聲音。

黑澤陣推門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黑發青年屈著腿坐在椅子上,雙手在麵前合攏,指尖相對地抵著,那雙天藍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亂糟糟的桌麵,顯然還深深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

黑澤陣並沒有出聲打擾他,而是反手關上了門,坐到辦公桌對麵的小沙發上也跟著沉默了下來。

他看不懂工藤新一。黑澤陣——或者說其實是琴酒,這麼想著。

在甜蜜之家時被那段話的衝擊力給帶回來的記憶對琴酒而言,更像是看了一場電影,他雖然知道電影裡的自己為什麼會做那些事,為什麼會產生那樣正派的想法,但壓根無法對此感同身受。

他和赤井秀一後來在病房解釋時說的情況很接近了,隻不過赤井秀一跟宮野誌保在同化結束後哪怕同時擁有兩份記憶,人格也依舊是他們自己的,而非什麼FBI跟組織叛徒。

琴酒卻因此更清楚自己要偽裝起來,因為,同樣擁有兩份記憶的他並不是工藤新一期待的那個‘陣哥’,而是實打實的組織殺手。

又或者,可以說是已經背叛了組織的前殺手吧。

挺像是什麼三流的劇情,琴酒不想承認都不行,他做夢都想不到不管是哪個世界的自己,最後居然都選擇了背叛原來忠心過的地方。

作為殺手的他的確深信著代號軒尼詩的那個警察,作為前公安的他也深信著真名叫工藤新一的那個偵探。

這不是兩個世界都栽在了同一個人手裡嗎?

至於赤井秀一,琴酒為了自己不立即嘔吐出來,決定暫時抹掉記憶裡和那個家夥有關的信息。

本來也是吧,公安這個世界的公安真是一窩可憐的老鼠,招了他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就算了,連赤井秀一那個被FBI派來日本臥底的混血都能收入體製內……

這下真是蛇鼠一窩,琴酒覺得自己對赤井秀一跟公安的厭惡程度更上一層樓了。

琴酒很明白自己的記憶絕對不是像赤井秀一說的那樣‘清晰地分成兩部分’,而是詭異地糾纏在了一起.

就算是他自己,想要把每一段記憶都分得乾乾淨淨,不混淆兩個世界的事情,也是很困難的。

所以為了不在工藤新一麵前露餡,他醒後至今除跟赤井秀一互相捅刀外,就在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以旁觀者的身份觀察著那個在兩個世界都‘打敗’了自己的青年。

結果是他發覺自己看不懂工藤新一。

不管是哪份記憶,工藤新一一直都是以一種光鮮亮麗的形態出現的,在破案也好,救人也罷,完全跟他這種常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類型。

那家夥就像是貝爾摩德那個女人曾用來形容赤井秀一的詞一樣,是一發對犯罪跟案件緊追不舍的銀色子彈。

而他恰恰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能夠一擊打碎黑暗的銀色子彈。

所以琴酒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究竟是為什麼會心甘情願敗在工藤新一手裡,也無法理解他們之間所謂的友誼究竟是怎麼催生出來的。

正因為他了解自己,才更無法理解工藤新一。工藤新一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抱著那種愚蠢得要死的責任感,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能拯救所有人的正義,有時候聰明到任何犯罪在他眼底都無所遁形,有時候又天真到說得出喜歡福爾摩斯的沒有壞人這種話。

琴酒看得比黑澤陣更清楚,因為他站在了第三方的角度上。

哪怕心底的確無條件對工藤新一抱有信任,他也能理智到冷酷地去判斷這份信任究竟從何而來。

黑澤陣也許會信任工藤新一,琴酒卻知道自己從來不信任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又怎麼可能會被跟自己完全相反的工藤新一‘馴服’。

靈魂相似的人會成為朋友,俗話又說同性相吸,可他跟工藤新一,無論從什麼角度都看不到相同點吧,難道是指他們在這個世界共同堅守的‘正義’嗎?彆開玩笑了,琴酒才不在乎那種惡心到令人窒息的玩意。

……說起來,不信任什麼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正義的他,究竟是為什麼會背叛組織來著?

這個疑問在腦中過了半秒時間,就被警官的聲音給掃了出去。

“我應該再快點的。”工藤新一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冷靜地說,“相田真紀的身體幫忙確認了具體死亡時間,是昨天下午三點五十分,偏偏是我們趕到歌舞伎町的那個時候……我原本應該來得及救她的。”

一起已經發生的凶殺案,跟一起因為自己來遲而發生的凶殺案,對工藤新一而言還是有點差彆的。

與其說把金田帶在身邊是為了防止那家夥多想鑽牛角尖,倒不如說,另一個主要目的是為了加快他們破案的腳步,在第三個受害者出現前製止這起性質惡劣的連環殺人案。

工藤新一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眼神清明了不少。

“好吧,現在還不是說這種喪氣話的時候。”他把腿放下,在靠椅上伸了個懶腰,再次看向琴酒時臉上重新掛上了工藤新一招牌的自信笑容,“反正,下一次我一定會趕在他的前麵破壞掉這個被動的局麵,然後乾脆利落地阻止犯罪發生!”

果然,工藤新一是個矛盾又天真的家夥啊。

琴酒一邊這麼嘲諷地想著,一邊自然而然地說出了黑澤陣才會說的話:“想做就去做吧,我跟赤井那個掉鏈子的家夥不一樣,就算最後變成了一地爛攤子,我也能幫你收拾掉。”

工藤新一聞言頓時變成了半月眼,奮力抗議:“喂喂,什麼叫變成一地爛攤子啊?我可是很認真地在作戰前宣言的,陣哥,難道你不相信我能比那個混蛋罪犯更快破案嗎!”

銀發殺手嗤笑一聲,語氣漫不經心:“我沒那麼說。”

“在推理和破案這方麵難道一直不都是隻要你想,就一定會贏嗎?我怎麼可能蠢到撇開你去相信一隻不知道哪個角落裡蹦出來的跳蚤。”

【……這不就是很信任新一先生嗎,黑澤先生,傲嬌現在已經退環境了啊。】001如是感歎。

工藤新一抽抽嘴角,對此持保留意見。

跟工藤新一推理的一樣,昨晚被丟棄在警署門口的那兩具無頭女屍中,身份證實後判斷屬於相田真紀的那一具根本是遍體鱗傷,那個出血量跟殘留的痕跡還能輕易判斷出,凶手是挑在相田真紀清醒的時候下手的。

與之不同,宮山雅的屍體就沒那麼遭罪,這也更從側麵佐證了‘犯人與相田真紀有舊怨’這個猜測。

相田真紀是個20歲的成年女性,交際圈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和她結過怨的人乍一看其實也不少,警方最初鎖定的嫌疑範圍,就是三年前被對方校園暴力導致死亡的學生的交友跟家庭。

畢竟這兩起案件連在一起的話,真的很像是要為曾經的死者報仇,結果把宮山雅跟相田真紀認錯而誤殺前者,最後在第二回成功報複後者——這樣老套但很尋常的情節。

不過調查結果表明,當年那個自殺學生的家人早就搬到了國外居住,對方也沒什麼朋友,不太可能是他們動的手。

偵探的直覺告訴工藤新一,這個案件不會就這麼結束。

如果凶手的報仇已經完成,又為什麼要故意來挑釁警方?

這起案件暫時被交給了最開始負責的7係繼續跟進,隻是上頭傳下來的消息是說,要是三天內案件還無法偵破的話,廳裡就會正式組出搜查本部,由其他人代替7係往後破案。

彆說工藤新一,7係其他人都不可能接受這個結局,功勞什麼的無所謂,要他們把破了一半的案子拱手讓人就是不行。

導致一個兩個都跟打雞血了一樣,在工藤新一專注待在辦公室尋找突破口時,飛快地把各自的任務都給安排好了。

工藤新一靠在副駕駛上打了個哈欠。

“老大,你昨晚根本沒睡吧。”負責開車的是金田一,他指出道,“昨天回警視廳後你就一直待在辦公室裡,我今早過來的時候也是,你真的有回家休息嗎?”

“嗯?我有睡啦。”黑發警官擺擺手,“隔四個小時睡十五分鐘,休息得還不錯,打哈欠隻是因為車上晃得人發困。”

“達芬奇睡眠法根本不能叫‘有睡’吧?到底是什麼怪物才會真的能用這種方式睡好——哎呀!”

吐槽的金田一後腦勺挨了上司一掌。

“專心開車,不要跟我聊天。”怪物工藤警官幽幽道,“還有,你對我的睡眠方式有什麼異議嗎,金田?”

工藤新一平時還是很正經地休息的,也就在遇到這種爭分奪秒的案件時他才會這麼做。

昨晚清醒的時間裡,他除了一遍遍揣摩犯人心理和在腦海裡還原犯罪現場以外,也在回憶另一件事。

“還記得那兩個證人說的,第一位嫌疑人找他們問的那句話嗎?”他說,“昨天晚上我想起來了,究竟為什麼我會覺得那句話很熟悉。”

三年前,黑發紫眼以及歌舞伎町,這三個關鍵詞一直讓工藤新一有種朦朧的熟悉感,他靜下心來後很快就找出了熟悉感的源頭。

“三年前,我接到了一個找人的委托,因為那是我第一個失敗的委托,所以我至今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工藤新一撚了撚手指,側過臉望向窗外,“委托人要我找到她失蹤的學姐,然而等我一路查下去,還拜托公安的朋友幫忙留意後,很輕易就得到了她的信息。”

“隻不過當時,那個孩子已經死了。”

金田一和萩原研二沒聽過這件事,注意力都移到了上司身上,琴酒卻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