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稍微泛亮時,王洛聞幾人進入青州郡內城。
內城城門隻有半扇,還爛了。另一半躺在幾米外的地上。
站在城門口放眼望去,這裡好似經過無數場戰亂一樣,房屋焦黑,大量燒毀,乍看像幅煙熏火燎的灰白畫。
怎麼看起來比外城還慘!唯一好的,就是能看到活人了。
凡是看到的,全是老弱病殘,無一例外!
當然了,王洛聞幾人現在的裝扮也是老弱病殘。王洛聞不再是老嫗裝扮了,她化妝成一個滿臉老人斑的佝僂老翁。
今天北風呼嘯,卷起地上的雪打在人臉上,都沒法一直睜眼。
林何說道:“女郎,我家以前就住內城。蝗災之前,青州郡也沒多好。後來連著乾旱好幾年,大家不是往鄴城跑就是往並州跑。再後來,並州城鬨起兵禍,才都往鄴城遷徙!”
“女郎,您看!這就是我家以前的鋪子。”林何站在燒成一堆的黑木爛瓦前,舊事浮起,眼淚冒出來擦掉、擦掉緊接著又冒出來。
“新1。”王洛聞攬住林小郎肩頭,心情也很不好受。“沒事兒,想哭就哭。哭不丟人,我比你大這麼多歲,我遇到難過的事也一樣哭!”
崔敬、郭忠都垂著頭,輕輕啜泣。
青州百姓,誰家都足夠寫一部辛酸史!
“新1,你放心,隻要我活著,我早晚拿下青州、重建青州!到時還在這裡,新2、新9你倆一起給新1作證,我答應新1,以後還在這裡建個鋪子,隻許新1經營,誰都不給!”
“嘻!”新1擦淨眼淚,難為情的笑一下。
幾人向著內城街裡走去。
兩天時間,王洛聞在內城共送出一百糧袋,合300斤糧。她跟這些人交待集合的地方有兩處,一處是胡杏村、一處是陳廟村。
胡杏村、陳廟村與郭溝村,一東、一南、一西,分散相隔,即使有心人懷疑,也猜不到招攬這些流民的是一股勢力。
王洛聞返回柳家村,此時已是她們在青州郡的第六天。
世間羈絆無不成巧。
蕭放韁遇到了往胡杏村趕的六個流民,這些人看到這隊騎兵過來,嚇的跪倒路邊。
一個俊朗年少的兵丁下馬,跟這些人說:“你們去並州吧,並州正招人做活兒,每天都管一餐飯。”
這幾個流民隻叩首,竟沒有這兵丁想像中的感激涕零。
另一個兵丁也下馬過來,委婉跟他們講:“冰天雪地的,你們去哪也活不了,還是去並州吧。”
幾個流民腦袋叩的更低了,一人唯唯諾諾小聲應道:“不、不敢瞞大人,已有善心人,召我們去種田了。”
“蒙軍爺呢!種田?這大冬天到哪種田?”
“絕不敢蒙騙大人!召我們的人叫我們去胡杏村種田。”
“行了!現在除了並州,哪有田可種!你們趕緊去並州吧。”
倆兵丁也沒當回事,笑著上馬,追上隊伍。
一個時辰後,他們又遇到攜家帶口的五個流民,老翁、老嫗背著鋪蓋,三個幼童也各背著零碎東西。
仍是那俊朗兵丁出聲喊:“站住!”
這家人慌忙撲地而跪,嚇的直哆嗦。
最大的那個小娘子叩頭時,糧袋掉了出來。她嚇的抖的更厲害,不僅不敢揀,哭都不敢出聲。
這兵丁把糧袋替她揀起,一掂,足有三斤重!他抽繩打開,愣一下,趕忙衝前方招手。
隊伍停了下來。
這五口之家麵如死灰!
蕭放韁的一個親兵縱馬過來,詢問道:“怎麼了?”
“回參軍,這糧是新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