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黑色霧氣蔓延在校園每一處角落,食堂大樓好似一座被惡靈環繞的孤島,整個大廳黑暗幽寂,唯有廚房透出點點燈光。
此時的後廚空空蕩蕩,灶台、料理台、櫃架等器具全部不翼而飛，唯有天花板上那盞孤零零的日光燈,仍在不斷散發出蒼冷的白光。
廚房的前後門邊分彆站著兩個人,一人穿白衣,一人著黑衫,他們不是彆人，正是副本中最重要的兩個NPC：大廚方林與校長蔣天。
此時此刻，大廚沒有了虛假表情，校長也不再嬉皮笑臉,他們都半低下頭,神色嚴肅,緊盯著後廚地板。
地板上的情形十分瘮人,無數塊亮白瓷磚被染成了黑色,更準確地說，是瓷磚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花紋，那一團團的花紋奇特詭異,如活物一般，不斷蠕動著扭曲著,隱約間能看出像一張張尖叫變形的人臉。
“儀式明明已經成功了。”蔣天的語氣充滿疑惑,“為什麼還沒有變化？你確定他們能行？”
“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大廚方林靠著門板,悠悠道，“我親手試驗過他們的實力，肯定沒問題。”
“就算你試驗過，就算他們實力足夠。”蔣天仍然擔憂，“教學樓可是楊石的地盤，他萬一說出真相，壞了咱們的事……”
“他？你放心吧，他是不可能說的。”方林似乎很了解楊石的性格，冷笑著搖搖頭，“他不僅不會說出真相，還會誘導他們儘快殺死蟲怪，畢竟他跟咱們都是一樣的心思，也惦念那東西好多年了。”
“他休想！”蔣天聽罷，神經質般咬著手指，憤憤道，“我被困在這裡整整三十年了，也等了三十年了，那東西隻能是我的。”
“隻要有了它，我就能變成完整體筆仙，到時候，那個魔鬼將再也不能束縛我，我一定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
“對，說得沒錯。”方林附和道，“所以，你有什麼可急的？咱們三十年的時間都等了，還差這會兒功夫嗎？相信我，我有預感，他們一定能成功，隻要再給他們點時……”
大廚的話音還未落下，蔣天已經手指地麵，激動地叫了起來，“啊，你快看！開始了！終於開始了！”
聽到這話，大廚方林眼神一凜，連忙低下頭，跟蔣天一起向地板看去，原來就在他們說話間，地麵上成百上千的磚格中，有幾塊瓷磚的表麵起了變化。
隻見那幾塊瓷磚上的黑色花紋像瘋了一樣，先是猛地飛速遊動起來，緊接著在旋轉中化成一條長蛇，繞著瓷磚表麵滴溜溜轉個不停，最後如地鼠般鑽進瓷磚中心，消失無影。
花紋消失後，那些瓷磚不再漆黑醜陋，而是恢複了光滑亮白的普通模樣，一如小饕餮白天時見過的樣子。
也許是剛開始變化的緣故，由黑變白的瓷磚數量極少，隻有大約二三十個，東一塊，西一塊，零散分布在地麵各處。
蔣天和方林卻並不失落，仍然聚精會神地盯著，不放過每一塊瓷磚的變化。
終於，不知又等了多久，在黑色瓷磚消失了大約四分之一時，這種變化迎來了爆發期，瓷磚翻白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猛，幾乎每隔幾秒，白色領域都要擴大幾分。
見此，蔣天勾起嘴角，笑道，“不用看了，大功告成。”
“不，現在還不是放心的時候，這才隻是儀式‘真正’被啟動。”方林顯然比他更冷靜些，“彆忘了最難也是最關鍵的考驗是什麼。”
“我當然不會忘。”蔣天不知想到什麼，鬱悶地吐了口濁氣，“但願他們能像你說的一樣，實力足夠，不會在關鍵時刻失敗，讓我們白忙一場。”
“希望吧……”方林的聲音幾不可聞，似乎也有些擔心小饕餮等人能否通過所謂的真正考驗。
兩人一時間沉默下來，靜靜看著地板上令人眼花繚亂的變化，等待最後關頭的到來。
然而，就在黑色瓷磚數量隻剩不到六分之一，眼看要徹底消失、全部變白時，校長蔣天卻突然出事了。
他先是表情一僵，緊接著身體開始忽明忽暗地閃爍起來，同時周身騰起強烈的陰煞之氣，那氣息濃鬱到像是能凝結成水珠一樣。
“你怎麼……”方林問到一半猛地想起什麼，瞳孔驟縮，急忙道，“是子夜？是不是快到子夜了？”
“是，子夜來……啊啊啊！”蔣天痛苦地叫著，聲音破碎淒厲。
方林似乎見慣了這樣的情形，因此一點也不擔心蔣天，他隻憂心他們的計劃，關鍵時刻即將來臨，蔣天的變化來得實在太不是時候了。
“這次的目標是誰？”大廚方林皺眉問道。
然而，此時的蔣天根本無法再回答任何問題，因為他已經變成了一副非人類的恐怖模樣。
他的全身皮膚儘數破碎，血肉如春雪般簌簌消融，轉眼隻剩下一副骨架，那些骨頭呈詭異的暗紅色，上麵刻滿了不斷蠕動的神秘花紋。
隨著身體變化，蔣天的意識也在漸漸沉睡，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艱難地抬起左臂，缺了一根無名指骨的左手並攏著，指向身後某方向。
大廚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腦海中同時調出熟悉的校園地圖，那個方向的話，目標應該在……教學樓？！
“該死的！”大廚想到什麼，咬緊嘴唇，“該不會剛巧在他們幾人中間吧？萬一抹殺目標是最強的那一個，等最終考驗來臨時，他們還能有戰鬥力去跟……”
“￥&%#！”想到這裡，他氣得麵紅耳赤，惡狠狠地咒罵著。
不過他也知道，他就是再憤怒也阻止不了什麼，因為在這個校園裡，規則是絕對的，每個人都被安排好了相應身份，一切行為都要在規則之內進行。
就像蔣天，他的身份是筆，更是槍，一杆身不由己，任人擺布的槍。
在大廚憤怒又沮喪的時候，校長蔣天的變化也到了最後關頭，在經過骨頭移位，又重新融合後，他早已沒了人形。
如今靜立在門口的東西一人多高，身軀如柱，頭顱似塔，組合起來，正是一根通體暗紅的人骨筆。
骨筆表麵刻滿了繁複紋路，神秘而詭異，在燈光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澤，仿若死物。
“滋啦、滋啦……”
像信號接收不良一般，這根巨大骨筆開始一閃一閃，身體漸漸變淡，變透，直到最後消失在後廚門口。
大廚凝望著蔣天曾經站過的位置，不知在想什麼，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濁氣，收回視線，轉頭看向地麵。
這時，黑色瓷磚幾乎已經全部變白，隻有零星幾塊還在苦苦支撐。
“終於要來了啊，最後的考驗……”大廚幽幽說著，踩過地麵，在一片鬼哭狼嚎聲裡，走進了濃稠不詳的黑霧中。
***
教學樓，高二七班教室。
陶小冀等人還不知道食堂裡發生的一切，他們正在繼續研討中。
“先把這個地板秘密放在一邊吧。”韓子懷建議道，“在線索不足的情況下，就算再怎麼想，也不可能想出正確結論。等明天咱們再去廚房調查一次，找找新線索，也好重新製定通關路線。”
“重新製定通關路線？”袁瞳品味著這話的含義，疑惑道，“韓哥，你的意思是，‘先召喚再滿足心願’的通關思路不對？可是不靠召喚的話，咱們怎麼能見到真筆仙呢？”
是啊，小饕餮附和點頭，不通過召喚出現的筆仙，還能是正經筆仙嗎？
“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韓子懷解釋道，“這個思路沒問題，畢竟任務背景和任務要求擺在那，係統給出的通關提示很明顯，召喚儀式是必須的，我說的新路線是如何找到真正的召喚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