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要讓校長殺掉我們？”韓子懷愣愣地重複著這句話, 感覺完全摸不著頭腦，“程文, 你是不是漏了一個‘不’字？你想說的是千萬不要讓校長殺了我們吧？”
不管怎麼想，主動讓npc殺死自己都太奇怪了，除非校長殺死玩家後會觸發重要事件, 並且他們必須要利用這個事件。
可惜, 周程文現在已經沒辦法為玩家們解答疑惑了。
金色圖案是厲鬼的力量核心所在，被木刺破壞後陰氣溢散、力量漸失, 鬼體也會一點點虛弱下去。
更糟糕地是，為了回想起被封存的久遠記憶，周程文體內本就所剩不多的能量被加速耗儘，他能支撐著說完遺言已經是奇跡了。
因此, 在囁嚅著說出最後一個字之後, 周程文眼神一散, 握著賀存胳膊的手滑落在地, 蟲怪模樣的下半部□□體也倏地停止了掙紮。
“程、程文？！”賀存想去拉他的手, 卻徒勞地抓到一把冰冷的黑色碎渣。
周程文的鬼身已經寸寸碎裂, 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塊豆腐，先被搗碎成豆腐渣，接著又融化為液體，最後變成萬千光點, 在轉瞬間徹底消散了。
一陣刺眼的白光過後, 走廊上再也沒有了周程文的身影, 留在原地的隻有一根金草。
準確地說不是一根, 而是一束金色草莖，這些草莖細長且堅硬，表麵長著許多細小的顆粒，上半部分蓬鬆茂密如樹冠，下半部分則被黏在一起，所以乍看上去才像是一根完整的金草。
“是筆仙碎片！”陶小冀一眼就認出了金草的身份，它絕對是蟲子怪體內無數枯草融合成的完整碎片。
“阿文死了，他消失了……”袁瞳沒有心情管什麼筆仙碎片和金草，她哽咽著，仍舊沉浸在周程文消散的悲傷中。
“被擔心，他沒有真死。”目睹隊友在眼前消失，賀存心裡也很不好受，不過他比袁瞳更冷靜些，“他隻是在這次遊戲中死了，等下次副本開啟，他一定會重新出現。”
“賀哥說的沒錯。”韓子懷說，“他現在的身份是副本怪物，副本在他就在。”
而且，不管怎樣，厲鬼周程文被他們誤殺一事已經成了事實，他們想彌補也沒辦法。
“為今之計，咱們隻能繼續走下去，儘快通關副本。”韓子懷說，“然後利用積攢的經驗，再次進入副本救人。”
雖然離開副本後，他們會忘記遊戲的具體細節，但哪怕隻記得大概，也比現在一無所知的狀態強。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三次。”賀存堅定道，他相信總會有成功解救隊友的那一天。
“我明白了！”聽完他們的話，袁瞳也想通了，重新振作起來，“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現在的情況是，怪物們全滅，錯誤召喚引來的危機已基本解除。”韓子懷說，並且在這期間，他們還利用守夜人的話推測出了三十年前的真相。
“不過從今晚開始，咱們與npc間的戰鬥正式打響，雖然怪物們都死了，但校長等人還不知在哪裡等著咱們。”韓子懷接著說，“所以，咱們接下來也不必再遵照係統設定假扮學生了，必須一鼓作氣找到真正的召喚道具，然後啟動正確的召喚陣法。”
“那咱們趕快找吧。”袁瞳恨不能立刻出發，可惜不知道調查方向，“道具該怎麼找？筆應該就是校長吧？紙是什麼？”
“先彆急。”韓子懷示意她先冷靜下，“在找道具之前，我還想再琢磨琢磨程文留下的話。”
哪怕口鼻湧血，哪怕頭疼欲裂到幾乎昏厥，周程文也要拚著最後的力氣把話留給他們，想必那些話裡包含著極其重要的線索。
總的來看，周程文留下的話有三部分內容。第一部分隻有“陷阱”兩字，如果沒猜測的話，這應該是在提醒他們，今晚的召喚是一個陷阱；第二部分周程文沒有說完，隻說了“莫因”兩字，”莫因”是“不要因為”的意思，不要因為什麼呢？難道他們接下來可能會因為某事做出錯誤選擇？
不過，最讓韓子懷困惑不解的還是第三部分內容，周程文竟然叮囑他們，千萬要被校長殺掉。這實在是太奇怪了，玩家如果想要通關，首先要做到的一點就是不能被副本怪物殺死，周程文怎麼會留下一句如此詭異的話？
“他真的沒有說錯話嗎？”袁瞳絞儘腦汁想了半天，卻如何也想不通，“或者是咱們聽錯了？”畢竟周程文說完這句話後就消散了，完全沒有機會糾正。
“這倒是有可能。”韓子懷遲疑道，當時周程文的說話聲極其微弱，他們其他人完全聽不清，都是靠小饕餮轉述的，如果轉述有誤的話……
“林一，你再回想一下。”想到這裡，韓子懷回過頭去問陶小冀，“你確定沒有聽錯話嗎？”
“當然沒……”小饕餮邊吃著什麼，邊含混道，“我耳力好著呢，一定不會聽錯。”
“這樣啊，如果你沒聽……”韓子懷說到一半突然頓住，猛地再次回過頭去，瞪圓了眼睛，“你在吃什麼？”
“啊？”陶小冀聞言舉起右手，手心裡的東西在燈光照耀下發出神秘的金光來，那不是彆的，正是明顯縮水了三分之一的金草。
玩家們：“……？！”
“你、你……”韓子懷捂住胸口，覺得自己有點頭暈，是了，他怎麼忘了這茬，筆仙碎片早就不完整了
不提這塊被吃掉三分之一的融合碎片，早在他們來到三樓之前，小饕餮就已經吃過一部分碎片，要不然厲鬼周程文的下半部分也不會仍是蟲形。
“怎麼辦？”袁瞳也想到了這一點，驚恐道，“筆仙碎片缺了這麼多，咱們還能召喚出真正的筆仙嗎？”
“不要慌！”韓子懷穩了穩心神，道，“副本設定中肯定考慮過這個問題，既然林一吃了沒出事，就說明筆仙碎片本來是可以吃的，大概率不會影響通關，而且，說不定吃掉全部碎片才是召喚筆仙的正確方法呢。”
雖然韓子懷最開始隻想編幾句話穩定軍心，可越說到後麵越覺得挺有道理。
對啊，筆仙碎片蘊含著巨大能量，厲鬼吃完碎片後都能還陽，為什麼小饕餮吃完會沒事？說不定召喚筆仙的正確方法真是……
“你說的是真的？”陶小冀信以為真，眼睛亮晶晶的，“我本來還想留一塊用來召喚筆仙，但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他說著就要將剩下的碎片一股腦塞進嘴裡。
“等等！”
“住口！”
兩道聲音同時在走廊響起，前一聲當然是韓子懷發出的，至於後一聲……
眾玩家循聲望去，隻見走廊西側那堵由瓷磚堆砌成的雪白牆麵突然起了變化，它像是突然變成了被投入石子的水麵，無聲波動起來。
片刻後，一個人影穿過牆壁浮出“水麵”，這人穿一身黑衣，留著板寸頭，滿臉的絡腮胡子，他不是彆人，正是跟玩家們打過幾番交道的大廚方林。
方林走出“水麵”後，瓷磚表麵的波動消失無蹤，牆壁又恢複了堅固冰冷的模樣。
“是你。”賀存眯起眼睛，聲音中並無多少意外，畢竟他們早猜到了校長和大廚可能是幕後黑手。
“你不能吃了它。”大廚沒有理會賀存的話，視線穿過人群，直接落在小饕餮手上，或者說是落在小饕餮手中的金色碎片上。
見到大廚這副緊張的模樣，韓子懷心中了然，看來他之前的推測沒有錯，大廚等人的目的果然是融合後的筆仙碎片。
這一刻，韓子懷也不為筆仙碎片缺失而憂心了，想想看，他們發什麼愁，現在最該發愁的顯然是這些npc嘛。
讓你滿口胡話，讓你耍我們，韓子懷解氣地想，就該讓大佬吃光筆仙碎片，讓你費儘心機一場空。
韓子懷猜的半點沒錯，今晚的召喚儀式確實是校長以鬼皮為引，用指骨布陣，促成的一場蠱局。按照計劃，分散的筆仙碎片會聚集在某隻怪物體內，並以它的身體為容器，在短暫的溫養後融合成完整的一大塊碎片。
當然需要注意的一點是，整個過程，從獵殺低級蟲怪，到殺死高級厲鬼，校長等人都不能插手，因為隻有這樣，掉落的筆仙碎片才是無主的。
大廚計劃的很美好，隻要他算準時間，在玩家們殺死最強厲鬼後現身，便能黃雀在後，不費吹灰之力地拿到碎片達成目的，可誰承想半路竟然殺出個小饕餮！
大廚曾想過很多種計劃失敗的可能原因，比如玩家們躲了起來沒有殺蟲怪，再比如他們實力不濟被厲鬼反殺了，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去吃筆仙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