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無聲的黑暗裡, 小饕餮完全失去了對玩家身體的掌控，隻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飛速移動中。
很快, 在一股吸力的拉扯下, 他身體一沉，再次有了實在感，與此同時，耳邊也開始湧入各種各樣的聲音。
“嘩啦、嘩啦……”有書頁的翻動聲。
“沙沙沙……”有筆尖劃過紙麵的描畫聲。
“吱呀、吱呀……”還有桌椅挪動的聲音。
這些聲音是……陶小冀仿佛猜到什麼，看來他又回到了教室。
果然，小饕餮睜開眼，映入視線的是前桌男生熟悉的背影，那人正趴在桌上寫著什麼，不僅是他的前桌，其他同學也在低頭看書，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嚴肅又認真。
因為有過一次時間跳躍的經驗，陶小冀這次明顯平靜很多，他淡定地收回視線, 在心裡對林竹說, “時間又被快進了。”
“啊？”林竹起初還有點懵懵的, 過了足足三秒鐘, 他才反應過來，驚叫道, “大佬, 你剛才跟我說什麼？時間又快進了？跟上次一樣？”
“那我的記憶呢？難道又被副本篡改了？”
其實對林竹來說, 時間是順著過還是跳著過都無所謂, 他最擔心的是記憶錯亂，因為這直接關係到“他還是不是他”的哲理問題。
所以，哪怕早在第一次快進出現後，他就已經有了遲早會經曆第二次的心理準備，可當事情真的再次發生時，他仍然驚恐不已。
“我、我的記憶又有哪裡不對了？”林竹簡直快哭了，再這麼下去，等離開副本時，他的記憶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那時的他還是他本人嗎？
記憶哪裡不對的問題很容易解答，隻要把他和小饕餮的記憶比對一下，找出其中的不同點就行了。
然而，在簡單快速地捋了一遍記憶後，陶小冀發現，這一次快進，副本對記憶的篡改力度更大，也更混亂了。
首先一個比較突出的問題是上課，現在是午休前的最後一門課，而在這之前，他們已經上了一上午、整整四節課的自習了。
“連續四節課全是自習？”小饕餮不敢相信地說，這虛假記憶也太不靠譜了，一看就是捏造的。
“有什麼問題嗎？”林竹的聲音充滿了疑惑，“這兩天，我是說從進入遊戲以來，咱們不是一直都在上自習課嗎？也許這個學校的設定就是……”
沒等小饕餮反駁，林竹說著說著自己先意識到什麼，聲音漸漸低下去，“大佬，難道以前不是這樣的？”
“廢話，你說呢？”陶小冀翻了個大白眼，哪怕他是一隻沒上過幾天學的饕餮，也知道一所學校不可能隻有自習課，那些數學、語文、曆史、美術等等課呢？難道被誰吃了不成？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是在林竹現有的記憶裡，“這所學校壓根沒有老師，誰來給學生上課？”
“怎麼可能沒有老師？你這個記憶是假的。”陶小冀當即糾正道，“你不記得了嗎？昨天下午咱們調查的地方就是教師宿舍樓，還有昨天晚上，我吃的碎片也是從……呃……”
小饕餮說到這裡突然頓住，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韓子懷好像說過，在茉陰高中，搶到筆仙碎片的厲鬼會變成老師，而他昨晚又吃掉了全部筆仙碎片，所以豈不是說……
小饕餮心虛地眨巴眨巴眼睛，豈不是說，那些什麼數學、語文、曆史、美術等等課，都是被他給吃掉的？！
哎呀，他真不是故意的，誰知道吃個筆仙碎片還會帶來這樣的影響，如果早知道的話，他、他肯定會吃得更加開心的！
儘管上課時能享受到貼心的彩虹屁服務，但陶小冀表示，不用上課的自由生活顯然更美好，誰讓他是一隻不喜歡學習和思考的饕餮呢。
茉陰高中老師們集體消失的原因雖然找到了，但小饕餮還是有一個疑惑，“咱們調查線索時，接觸過很多老師，你真的一個都不記得了嗎？那周程文呢？他是高三四班的數學老師，你也沒有印象嗎？”
“印象……”林竹順著小饕餮的提示想了想，隻覺得大腦萬分混亂。
這一次，副本捏造記憶的方法十分簡陋，隻是粗暴地灌輸了“學校裡沒有老師”的概念，卻沒有將細節完善好，所以當林竹仔細回憶這兩天的經曆時，立刻發現了很多違和的地方。
比如學校裡沒有老師，卻仍然保留著教師宿舍樓，雖然學校聲稱那個地方是高級宿舍，住的都是各年級成績排名前列的學生；再比如小饕餮提到的數學老師周程文，在林竹的記憶裡，他隻是高三四班的普通學生，而且……
“而且……”林竹想著想著突然一愣，“不對啊，我的記憶有問題。”
“這還用說？你的記憶都被篡改了，怎麼可能沒有問題。”小饕餮回道。
“不是的，大佬，我指的不是篡改問題。”林竹急忙道，“在我得到的這份記憶裡，咱們昨晚殺死了變成怪物的周程文。”
“這點沒有錯。”小饕餮點頭說，在真實情況中，半蟲半鬼的周程文確實被他們殺死了。
“可是，另一個角落的記憶又告訴我，周程文沒死，他今天早上還跟大家一起上自習來著。”林竹說，“大佬，不信的話，你可以回頭看看，他就坐在教室最後一排，靠門的那個。”
聽他這麼一說，陶小冀回頭向後看去，這才發現教室後方竟然多出了兩排桌椅，全坐著他沒有見過的陌生學生。
林竹指的靠門座位上有一個麵容嚴肅的少年，皮膚蒼白，留著平頭，看起來十六七歲的模樣，明顯比老師周程文要年輕許多。
“你說他是學生周程文？”小饕餮愣了愣，突然想到什麼。
如果周程文從老師變成學生後，被塞到了教室後排，那麼教室後方的其他陌生學生，難道也都是……
想到這裡，陶小冀將這些多出來的學生仔細打量了一番，雖然他對人類的容貌不太敏感，但仍然一眼就認出了幾張極有特點的熟悉麵孔。
這些麵孔不是彆人，都是他曾經見過的各科老師。
“可是，他們不是都死了嗎？”小饕餮想不通，按照韓子懷的說法，怪物們都是老師變成的，怪物被殺，碎片掉落，怎麼現在又突然活了過來？
此時此刻，小饕餮覺得記憶錯亂的人都快變成他自己了，記憶裡死去的人們紛紛複活，簡直像是在說，他們昨晚的經曆隻是一場夢，一場空。
“重置、重置……”想到這兒，小饕餮忍不住想起墜入黑暗前，從大廚嘴裡聽到的這個詞，“難道說這就是……”
“砰！”
卻在此時，教室大門突然被人從外拉開，緊接著一個人影竄了進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了小饕餮的思考，也驚到了認真自習的學生們。
陶小冀跟著眾人一起抬頭看去，發現來人竟然是韓子懷。
因為曾經到高三四班看過陶小冀的前桌，韓子懷一進門便迅速鎖定了小饕餮所在的位置，幾步走了過來，拉起他的手臂，聲音焦急道，“快跟我們走。”
“哈？”陶小冀完全不明白他想乾什麼，照理說韓子懷的記憶也被篡改了，此時應該在教室裡認真自習才對。
“出去跟你解釋。”韓子懷說。
“林一同學。”始終埋頭描畫著什麼的沈正陽側過頭，臉上表情怪怪的，語氣更是透著一絲古怪，他似笑非笑道，“還沒到下課時間，你們要去哪？”
“在沒有老師看管的情況下，我們更要自覺地認真學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