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黎聽老方的語氣不太急切,問題應該不大:“慢慢說。”
喬沅在旁邊感覺不對,暫時把圓球的事情放下,好奇地盯向江玄黎。
江玄黎掛斷電話後說:“黃編劇的事。”
喬沅下午才和黃編劇起過爭執,問:“他搞幺蛾子了?”
江玄黎操作手機,老方給他發過來了一段視頻,他點給喬沅看。
喬沅看到視頻的背景很昏暗,像是酒吧一類場所,畫麵中心顯示的是兩個男人,但是從後麵偷拍的,看不到他們的正麵。
聽聲音,喬沅認出其中一個是黃編劇。
他灌著酒吐槽:“你說我們當編劇的,現在還有什麼地位?我們明明才是一部劇的靈魂,如果沒有我們,哪裡來的劇本給演員演,演員們倒好,仗著自己有權有勢,對我們吆五喝六,這不讓我們改,那不讓我們改,我們會害故事嗎?我們也是希望故事的受眾更廣啊!”
另外一個人:“世風日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以前一個劇組中,導演最關鍵,隻要大導演發話,沒有演員敢吭聲,但是現在呢,出品人,知名演員說了算,個個都是大爺,我們小編劇,聽命令拿工資就行了。”
黃編劇喝多了,什麼話都說得出口:“憑什麼?出品方騎在我們頭上就算了,人家是金主爸爸,管我們的工資,我們受他幾句,還能想得通,但是演員算什麼?演員隻管表演,劇本難道不該聽編劇的嗎?她還懟我,當著其他人的麵懟我!太不尊重我們這些給他們寫劇本的人了!”
另外一個也喝得暈乎乎的:“你是說喬沅吧?這個人也不是我們得罪得起的,你快收著點,她要是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黃編劇氣性上頭:“去她的,我說的就是她喬沅,她不尊重編劇,不聽從編劇的意見,固執己見,我還吐槽不得了?她現在就是站到我麵前來,我也能和她對峙!”
喬沅看完整段視頻,笑著擺擺腦袋:“這個黃編劇對我的意見有點大哦。”
馬上又想到一點,問江玄黎:“這個視頻是誰拍的?”
江玄黎說:“一個娛樂記者。”
這邊是影視基地,來往人員繁雜,免不了有娛樂記者喬裝成各種身份,諸如群演、商販等,混進來,四處尋找爆料機會。
江玄黎又說:“這個編劇下午和你發生了矛盾,我不放心,派人去盯著,發現有娛樂記者盯上了他,我們的人把那名娛記拍攝的視頻攔截了下來。”
喬沅明白了前因後果,想想後說:“黃編劇是楊昊的人,把這段視頻發給他,讓他去處理。”
江玄黎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
解決完這事,喬沅的思緒又轉回了圓球:“它是在哪裡見過我呢?難不成我很小的時候,就和外星生命有過接觸?天哪,我真的是天選之子。”
江玄黎收起手機之前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了,說:“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明天還要早起,先去休息吧。”
“對,明天還要繼續劇本圍讀。”喬沅打著哈欠往回走,睡覺前,瞅了瞅圓球,沒琢磨太久,就睡過去了。
卻不知道江玄黎徹夜難眠,他靜靜地坐在窗前,微微仰頭看星空,腦子瘋狂地旋轉,把喬沅出現後的點點滴滴過了一遍。
再回憶圓球對喬沅說過的每一句話,反反複複地鑽研,最終彙為兩個問題:
“圓球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
“它說的很早之前就認識喬沅,和我們理解的‘很早’是一個意思嗎?”
——
第二天,喬沅睜開眼睛就和圓球問好,它閃著藍光回:“早安。”
喬沅抓緊時間提昨晚的問題:“你什麼時候認識我的?在哪裡認識我的?為什麼會認識我?”
圓球輕聲一笑:“時間不早了,你再不起床洗漱吃早飯,上班該遲到了。”
喬沅加重聲音強調:“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圓球:“你隻需要知道,我認識你,我為你而來,就可以了。”
喬沅:“如果我想知道更多呢?”
圓球頓了頓,聲音放沉:“或許有一天,你什麼都會知道的。”
喬沅:“……又是這種話。”
喬沅聽它四句話說完,知道它今天不會再開口了,輕歎一口氣,起床洗漱。
等她出去,和江玄黎吃早飯時,念叨:“這個圓球,每次都吊我的胃口,說一半留一半。”
江玄黎見她喪著一張臉,沉吟後說:“或許它有什麼苦衷。”
“苦衷?”喬沅眼睛睜大,又快速地垂下去,“好吧,我暫時這樣想。”
去劇本圍讀室,喬沅看到黃編劇已經到了,後者一見到她,某些記憶就鑽入了腦海。
昨晚,他從酒吧回去後,接到楊昊的電話,後者對於他在外麵胡言亂語,十分生氣,把他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警告他再有下次,直接走人。
他現在回想起來,相當憋火,對相關人員喬沅沒有什麼好臉色,掃了她一眼就轉過頭去。
和其他編劇說:“現在做編劇難啊,我們連修改劇本的權利都沒有,表達意見隻會挨罵。”
旁邊的人瞥著喬沅,讓他少說兩句。
黃編劇“哼”了一聲:“我說的是實話。”
喬沅知道這是說給她聽的,輕輕一笑:“沒事,劇本圍讀期間,本來就是誰都可以發表意見,我們求同存異。”
黃編劇來勁兒了:“聽見沒,人家喬老師都誇我說得對呢。”
喬沅接著道:“但是也要分什麼場合,我們是一個劇組的,關起門來怎麼爭論都沒有關係,可在外麵就不同了,大家都是圈裡人,都是簽了保密協議的,知道在這個圈子,亂說話,讓一些話流出去,後果有多嚴重。”
誰聽都知道她是話中有話,更何況是昨天晚上去喝過酒,被楊昊罵過的黃編劇,聽得他心肝一顫,立即啞聲。
喬沅勾了勾嘴角,坐到了座位上。
今日的劇本圍讀剛開始和昨天無異,但進行到一半,來了一位大人物。
《寒淵令》的版權是楊昊獨立買下的,由他當製片人,但是投資後續拍攝的是他父親。
楊父一方麵來看兒子,一方麵來視察投資的項目,這可是真正的金主爸爸,一到場,就被眾人恭維。
恰逢要吃午飯了,楊父留下來和大家一起用餐。
他和楊昊、喬沅一桌,他對喬沅很熱情:“早就聽說過你,我兒子說找你合作,我相當放心。”
喬沅淺淺地笑了笑:“楊董事長謬讚了,能加入《寒淵令》劇組,是我的榮幸。”
楊父見她說話得體,受用地輕點下巴。
正吃著,他的秘書走來,說有一個重要電話需要他接,他拿過手機,朝一邊走去。
他這通電話打得挺長,喬沅餘光晃到,在他走後不久,有一個人捧著劇本過去了。
喬沅眉心輕輕動了動,對麵的楊昊問她:“怎麼了?”
喬沅抬抬下巴:“黃編劇去找你爸了。”
楊昊回頭看,角落處,他爸真的在和黃編劇交談。
他嘴角抽抽:“這個老黃的膽子就是大,多半還是改劇本的事,想去說服我爸,給我施壓,放心吧,我爸是不會聽他的,在電視劇方麵,我爸隻管出錢,其他的都是我說了算。”
喬沅的眉心卻沒有舒展,等了好久,楊父再度在他們中間落坐,吃了一會兒,說:“小昊,喬沅,你們還年輕,我作為一個過來人,勸你們一句,凡事要多聽聽其他人的意見,特立獨行,容易吃虧。”
喬沅和楊昊的筷子一頓,後者笑了兩聲:“黃編劇嘴皮子可以啊,一會兒的功夫就把您說動了?”
楊父沒瞞著:“劇本方麵我不擅長,但我經商這麼多年,知道什麼叫大勢所趨,我們生活在一個時代,就要按照一個時代的方向前進,背道而馳,固然是一種姿態,可失敗的幾率會大很多,拍電視劇,也是一個道理。”
楊昊和他父親掰扯起來,喬沅沒怎麼聽進去,她看向了黃編劇,後者也望著她,對她投來嘚瑟的眼神,好似在說:看吧,出品人都被我說動了。
喬沅不得不說,這位編劇的身上有一股韌性,一旦認定了某件事,便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種人有他的可取之處,但留在劇組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隻要不合他的心意,隨時可能整出其他事。
喬沅收起視線,夾著菜思考,她有千萬種辦法讓他走人,但如果純粹用權利去壓,無法讓人心服口服。
要他輸,就要讓他輸得徹底。
飯後,喬沅聯係了江玄黎,後者趕來,已經了解到所有情況,和她異口同聲:“發視頻。”
當天晚上,一個娛記公司操控的賬號就在網上發布了一條視頻,正好是黃編劇在酒吧吐槽現在的編劇難做,大多數演員不尊重編劇的話。
輿論頃刻嘩然:
【這個編劇吐槽得對啊,目前的情況可不就是這樣嘛,編寫劇本的人沒有話語權,全是出品方和演員說了算。】
【我聽他們說到了誰?喬沅?喬沅最近不是在拍《寒淵令》嗎?】
【他們就是《寒淵令》的編劇!吐槽的就是喬沅和《寒淵令》的劇本。】
【所以說喬沅仗勢欺人,乾涉編劇修改劇本?】
【又來一個演員耍大牌,瞎管劇本的。】
事關喬沅,熱搜竄得相當迅猛,二十分鐘後,熱搜就掛上了:#編劇吐槽喬沅乾涉劇本#
電視劇、電影行業發展到現在,演員和編劇的關係十分微妙,出過不知道多少演員耍大牌,強壓編劇修改劇本的事情。
這個話題太能引起一些編劇的共鳴,有兩位頗有名氣,說話又直的,出來站隊:
【我做編劇二十年,切實地感受到編劇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從一開始完全不能接受演員動劇本,但現在隻要他們通知我一聲,我也能接受了,想想挺心寒的。】
【我對此太有發言權了,好幾次交上去的劇本和最後拍出來的電視劇根本不一樣,想要一個說法,人家直接甩一句,錢不是結給你了嗎?奉勸某些演員,不懂劇本編排就不要插嘴,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比什麼都強。】
兩位大編劇發聲,熱度再次高漲,又多了一群罵喬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