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2 / 2)

他們十年如一日,如履薄冰地替司理創造出一個儘量無害的生活環境,好不容易才看到他慢慢好起來,如今還能夠用紙筆和他們進行日常溝通。

即便薔薇公館早就重建過,和當年已經大相徑庭,司理的應激障礙相較於最嚴重的時期也有了很大的好轉,他們仍害怕讓孩子重置於過去的陰影之下。

但就算心裡再不認同,他們也始終沒法堅定地對司理的意願說不。

畢竟這十年來,“讓司理高興”已經成為了司家所有人的共識和習慣。

更彆提司理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竟讓心理醫生也主動向席倩怡夫婦提出了暴露療法,建議他們可以在患者不排斥的情況下,嘗試回薔薇公館進行一段時間的係統脫敏治療。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向、席兩夫妻妥協。

再次回到薔薇公館,雖然早已經人物皆非,但司理仍舊發生了強烈的應激反應。

第一天甚至差點因為過度通氣而休克,在心理醫生的調節下用了整整一周的時間,才終於勉強適應。

但之後的情況,卻出乎意料的越來越好。

司理第一次想要交朋友,甚至還主動外出邀請許綰柚回家做客,眼見著一天一天的開始有了“人味兒”,開始像普通人一樣學會去期待、去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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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當時也在嗎?怎麼我那會兒好像沒見過您?”

聽席倩怡說起當年她和司理相處的幾件小事,許綰柚很有些詫異。

沒記錯的話,她那時去薔薇公館,其實連保姆都見得很少,幾乎每次去都隻看到小啞巴一個人安靜地待著。

以至於她還偷偷猜過,司理是不是裡寫的那種被流放在外的豪門私生子。

“因為他不喜歡身邊有人,不說外人,就算是我和向榮還有青青,他都會不習慣。”

“啊?”許綰柚回想當年司理總是挨在自己身邊的場景,“這……還真沒看出來啊……”

席倩怡見狀輕輕笑了笑,“弟弟對你……確實一直都是很不一樣的。”

許綰柚聽了不由臉熱,赧然地垂下眼。

席倩怡又接著道:“不過柚柚你之所以在薔薇公館一次也沒見過我,是因為弟弟明確說過,他不想讓其他人出現。”

許綰柚很困惑:“為什麼啊?”

“我那時也不知道,還和他爸爸打電話,說咱們兒子好像情竇初開啦。”

席倩怡是開玩笑般笑著說的,但許綰柚抬眼看過去,卻發現她的笑容異常苦澀。

隻見席倩怡閉了閉眼,才啞聲繼續道:“直到後來過了約摸一年吧,青青在書房意外發現了一封……司理寫的遺書。我那時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他大概是怕,怕我把你也變成所有戰戰兢兢對待他的人中的一個。”

那其實不能說是遺書,充其量隻能算遺書的草稿。

寫在滿滿化學公式的縫隙裡。

大約是想讓家人在看到時能不那麼傷心,那些措辭塗塗改改,寫得十分淩亂。

司理當時應該寫過很多份這樣的“草稿”,才會不小心遺落了其中一張,在他全然不知的情況下夾進了某本書裡。

或許如醫生後來所說,這也是當時抑鬱症狀已經十分嚴重的司理,本能地在向外界求救。

直到那時,席倩怡他們才知道,司理早就被那些隨時隨地會浮現於腦海中的痛苦的、瑣碎的記憶折磨的麵目全非。

而他們小心謹慎、將他當成易碎瓷器一般來對待的態度,更令他無時無刻都意識到自己對家人所造成的困擾、帶來的傷害。

“而我們卻什麼都不知道。”席倩怡哽咽了一聲,落下淚來:“不知道我們的那些謹小慎微,不自覺流露出來疲憊和不耐,躲起來的眼淚和爭吵,全都是一根根逐漸將他壓垮的稻草。也不知道他把痛和苦全部自己悄悄咽下,再努力還以我們一個儘可能‘正常’的‘兒子和弟弟’。那樣的日子,他為我們堅持了十一年。”

許綰柚也不禁紅了眼,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無措地伸出手攬住席倩怡,詞句匱乏地安慰:“都過去了阿姨,司理現在很好……”

“瞧我……”席倩怡很快便為自己在許綰柚麵前的失態而感到不好意思,她側過身匆匆用手帕擦掉眼淚,順著說道:“是的,都好起來了。不過弟弟能走出來,都是多虧了柚柚你。”

她撫了撫許綰柚發紅的眼角,說:“因為你,他第一次真正和我們、和醫生表達出想要治療的意願。他說他想要說話,想在家人難過的時候,告訴我們不要哭;也想在再見到你時,可以大聲喊出你的名字……”

司理的治療異常痛苦和漫長,醫生根據他的特殊情況調整了數不清的治療方案。

他經曆了不知多少次的失敗嘗試,一遍又一遍、無數遍地暴露於當年的創傷之下,輔以心理暗示去進行認知重塑,並在一次又一次的強製應激反應中找尋自我控製的方法。

他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才能重新開口說話,又用了更長的時間去抵抗刺激源,逐步適應正常社交。

到第八年,司理才終於可以像普通人一樣,正常進出廚房製作一頓餐食。

而直到現在,他仍然需要定期去心理醫生處就診問詢。

“如果說在遇到你之前,司理一直被超憶症和我們的愛困在當年的那個夜晚。那你的出現,就是穿透緊緊纏裹著他的黑暗的第一束月光。”

席倩怡溫柔地看著麵前眼睛紅紅的許綰柚,說:“為了能夠像正常人一樣走到你的身邊,他走了將近十年。”

許綰柚感覺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捏住,又澀又脹,呼吸間鼻腔也酸澀得厲害,眼眶止不住發熱。

她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席倩怡輕輕拉著她的手,慶幸一般感慨:“當年弟弟能說話以後,便回國找過你好幾次,但都無功而返。你們隔了這麼多年還能重遇,走到一起,真的太好了。”

麵對她的真情實感,許綰柚驀地感覺心虛。

雖說她現在和司理現在假戲真做談起了戀愛,但婚畢竟是假的,而席倩怡看上去似乎對此並不知情。

“哎!怎麼了這是?”司向榮從大門口走進來,一眼便看到妻子紅通通的眼睛,立刻將手裡裝滿新鮮蔬果的竹籃扔到一邊,心疼道:“我們大仙女怎麼又哭了?”

席倩怡羞赧地瞪他一眼,示意他少在孩子麵前嘴上不把門,才紅著臉看向許綰柚,隨口找了個話題問:“對了,關於婚禮,柚柚你有什麼想法嗎?”

許綰柚腦子一懵:“啊?”

席倩怡漂亮的眼睛不著痕跡地一轉,笑眯眯地牽著她的手絮絮繼續道:“證兒都領了那麼久了,婚禮總歸要舉行的。雖然現在都是交給婚慶公司,但風格啊、地點那些還是得先有個大概方向,才好讓人去做方案嘛!我姐妹女兒的婚禮,提前準備了一年呢!不過那效果也是真的很不錯……”

許綰柚越聽越局促,隻暗自慶幸司理現在還在臥室睡著,她可以不受係統控製,暫且先將這事兒糊弄過去,“啊,這個……”

“又又!”

司理的聲音突然出現,打斷了許綰柚的話。

隻見他頭發亂糟糟的,腳上鞋都沒穿,大概是一睜眼沒看到許綰柚便急匆匆跑了出來。

許綰柚心裡一突,來不及捂嘴,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已經拐了彎兒:“阿姨,其實我和司理是假結婚。”

話一說出來,她就立刻頭疼地閉上了眼。

因此自然也沒看到對麵席倩怡驚恐地看向司向榮。

隻見席女士臉上的表情在幾秒鐘之內幾番變化,最後迅速調整好,豎起眉毛瞪向兒子,揚聲罵道:“好你個司理!柚柚這麼好的姑娘,能被你碰上那是八輩子才能修來的福氣!你居然瞞、著、我、們弄什麼勞什子假結婚?!”

司向榮收到妻子的暗示,馬上跟著附和:“就是!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瞞著我們?你知不知道婚姻對一個女孩有多重要?趕緊給我去把那些什麼狗屁協議作廢掉!”

下樓下到一半的司理無語地看向自己正極力撇清關係的父母:“…………”

作者有話要說:席女士:弟弟放心飛,出事自己背。

司向榮:大仙女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