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見過一次之後,他不僅未感到寬慰,心中壓抑許久的陰暗被翻了出來,反而越發沉重。
“師父。徒兒今日做了一件錯事。”和恩說,“依舊是覺得很不甘心。”
“嗬嗬嗬。”禪師硬朗地笑出來,按住他的手臂拍了拍,說道:“常情罷了。苦痛是留在你身上,你自然是可以覺得不甘心,誰都不能替你做那決定。隻是,和恩,彆將他人的錯,追到自己的頭上。恩怨到頭來,折磨最深的還是自己罷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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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疏陳站在牌位前麵,看著上麵的一行刻字,猶如木雕般一動不動。
從回來之後,他就站在這裡。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麼心情。
國公府早就已經亂成一團,後院的下人跑來跑去,呼喊著大夫與奴仆,走廊上回蕩著他姨娘的痛哭聲,還有葉雲冠的唾罵聲。各種嘈雜全部混雜在一起,交織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沉悶氛圍。
隻有這裡,還算安靜一些,國公府內最僻靜的角落,讓他再不用聽那些令人心煩的話語。
這時身後房門被推開,國公拿著一支殘箭走進來。
葉疏陳低頭,看著被丟到自己麵前的半支箭矢。
坦誠來說,單憑這支箭矢什麼也看不出來。可現在葉疏陳半點沒有否認的興趣了。
無論是狡辯還是爭吵,他都覺得特彆無趣。
國公:“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葉疏陳淡然轉過身,問道:“他怎麼樣了?”
“他還能怎麼樣?傷得那樣重你說能怎麼樣?”國公雙目猩紅,衣袖處的布料布滿褶皺,胸前的衣襟也被扯亂。他對著葉疏陳,心思萬千,卻說不出話來。
葉疏陳笑:“那好,從廢物成了廢人,起碼是個人了。”
國公萬萬沒料到他會這樣說,心下已不止痛心。
“你兄弟二人平日玩鬨也就罷了,你竟然存了那麼毒的心思。”國公說,“你是要逼他死,還是真的想讓他死?”
葉疏陳哂笑:“玩鬨?隻有您覺得是玩鬨而已。你怎麼不問問他為何要出城?不問問他近日在謀劃些什麼?不問問他接連舉動是要做什麼?不問問他多年來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葉疏陳肩膀聳動,悶笑出聲道:“他視我如世仇,哪次不是下的死手?不過是自己太笨,不足以成事罷了,你卻覺得他隻是不懂事。論惡毒,我可遠不如他。”
國公:“我已嚴厲教導,命他改過,你為何不能再給他一些時間?你二人可是自幼一同長大,有二十幾多年的朝夕相處啊!你就這樣奪了他的命,將他生生逼瘋,你心中還念及一絲舊情嗎?”
葉疏陳:“葉雲冠無論做了什麼錯事,你都是替他遮掩,嘴上說著要嚴懲,結果次次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所謂秉公辦理,不過是靖言庸違,你隻管出去問問,你的一世英名就毀在他的手上!正是你百般縱容才令他越發放縱!如今他會落得這般境地,全是報應!他若能反省也罷,要是真的瘋了,也隻是他自己活該!”
國公手指顫抖地指著他,咬緊牙關道:“你怎麼就成了這副模樣?你在你母親牌位說這樣的話,不怕她死不瞑目嗎?”
“我才覺得他有今日是我母親在天有靈!”葉疏陳指向牌位道,“你說他年幼不懂事,那是誰教他,拿著莫須有的東西,跑到前堂官員的麵前,栽贓給我母親的?他害人時,你說他隻是不懂事,如今自己遭了報應卻成了無辜,我不認!”
“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辦?他是我親生子,少不更事,年紀尚幼,隻是害怕才說了錯話,你是要我殺了他嗎?”國公含淚道,“夫人病死在外,我又何嘗不痛心?但那已無可挽回,非要人命去償嗎!”
“從小到大你對我說過多少次這樣的話?明麵上擺出一副對我補償縱然的樣子,要我諒解,要我寬恕。可那分明不是諒解,不是善良,也不是寬恕,隻是委屈罷了!是委屈才能求全,是你為了高掛的門楣強行要我忍耐他的錯誤,可那個人憑什麼是我們!憑什麼!”
葉疏陳胸膛劇烈起伏。
“父親,你不知我恨透了你所謂的‘縱容’,它隻會讓我一遍遍地想起你對二弟的退讓。我不後悔,也不會反省。今時今日,我隻覺得暢快。”
國公哽咽道:“為何要這樣對我?你不曾想過我也有難言之隱嗎?”
葉疏陳扯出一個放肆的笑來,似乎一切對他都不重要了。
“從小您教我,逃避彆無用處,如今你又有選擇了。”葉疏陳說,“現在二弟廢了,葉家隻剩我一個人,您可以去告訴他,讓他顧全大局,寬恕我。也可以在我母親牌位麵前,以求公正,殺了我。”網,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