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說她從未煽動過你?你若是好好回憶,還能誠心說得出這樣的話嗎?”太後說,“我不是要逼你承認,事實如何,你心中早有答案,該是比我清楚!”
“我清楚!”
太後搖頭失望道:“你從小便是這樣的性格,怯懦,自欺欺人!”
唐平章梗著脖子道:“所以朕變了!朕再不是往日隻能趴在你膝前聽你使喚的孩童了!”
太後可笑道:“你以為你是變得勇敢了?變得果決了?不!你依舊如此懦弱,如此優柔,不過是你學的東西比以前多了,也熟練了該如何為自己找借口,你更是學會了什麼叫將錯就錯。是老身與眾臣縱容了你!”
唐平章幾個深呼吸,說:“太後,你今日,是說了藏在心中多年的實話吧?”
“不是,你為何還是不明白啊——!”太後激動說,“我親自將這江山交到你的手上,而今已是桑榆之年,還要再來與你爭搶嗎?大梁多少百姓,我就是再毒的毒婦,也盼你能做個好皇帝啊!”
唐平章從唇間吐出幾字:“盼我好,做的卻未必全是為我好的事。”
“哈哈哈……這莫非是我自己造的孽?也罷、也罷。”
太後哭得比笑還難看,她抬手一摸臉,將眼中所有脆弱的情感抹去,抬起頭,又成了那個冷傲的婦人。
她伸手,將頭上的發飾一一拆了下來,丟到地上。帶著碎發也從額邊散下,精致不再。
她想得很清楚。
唐平章已殺了餘兼,下一位又會是誰?或許他會因為顧慮聲名,留她一命,侍奉她體麵地活到晚年。
可唐平章,這個她親手帶大的孩子,已將她視作絆腳石,再難改觀。他選擇相信楚歌,繼續將錯下去。
若要將這天下交由楚氏敗壞,她寧可拉著對方一同赴死。
都說她算計,她不會畏懼的,就算是自己的命,她也算得。
“如今我的話,想必你不會再聽。隻要我活著,你便要恨我,若能叫你清醒,也算是老身予你的最後一勸。”
唐平章:“你要做什麼?”
“楚歌與邱季深萬不可留!”
她的聲音振聾發聵,幾乎是用全部的力氣喊出聲來。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她握住手中最後一根發簪,狠狠刺向自己的脖子。
唐平章幾不能呼吸,渾身僵直,不住發顫。嘴唇翕動,似乎在反複念著“太後”二字。
死了……這個叫被無比畏懼的女人,竟然就這樣死在他的麵前。
唐平章有一種世界破碎的不真實感,朦朦朧朧地圍繞著他。
“啊——!”
尖細的女聲尖叫刺破令人窒息的寂靜。
幾人驚駭中尋聲望去,發現皇後已經暈倒在地。
此時一名侍衛從門外走入,跪到唐平章麵前,稟道:“陛下,邱五郎已被太後請到宮中,如今正在偏院,太後請陛下定奪,該如何處置?”
唐平章半晌才扭過頭,眼神空洞,似乎未將他的話聽進心裡。
侍衛於是生硬地重複了一次。
唐平章正要開口,宮人忐忑不已地宣道:“楚美人到。”
唐平章瞳孔轉動,望向門口。
楚歌款款而至,現實低頭看了眼地上的兩具屍體,然後再看向唐平章。目光淡然,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就在那一刻,唐平章突然相信,楚歌遠比他堅強得多,她並不是一個柔弱的女子。
“陛下。”
“我問你一句。”唐平章喉結滾動,聽著甚至有些可憐:“你可曾,真心喜歡過我?”
他怕聽見什麼絕情的話,又連忙加了一句:“哪怕是假話也可以。”
楚歌笑了,笑得輕鬆。她說:“陛下,妾對您說過無數個謊話,隻這一次,想對您說句真話。”
唐平章痛苦地捂住耳朵。
“陛下,我早已沒了喜歡誰的心意。喜歡一個人是需要天真的,可我心中隻有苦澀。我見到您,知道您的身份,便不能將您當尋常人看待。可我心中對您是感激的。既感激又愧疚,仿佛利用了您一般。”
楚歌朝他跪下,說:“陛下,自楚家落寞之後,您是唯一一個許我真心的人。若是可以,我願陪您過下半輩子,往後對您隻說真話,侍奉您,效忠您。您問我這是喜歡嗎?我也不知。”
唐平章:“你對我說的是真話嗎?你告訴我你說的哪一句是真話。”
楚歌問:“陛下莫非對所有人的話都不敢相信嗎?”
唐平章被她問在當場。
“陛下,邱季深該如何處置?”那侍衛不顧氛圍,恪儘職守地又問了一次,“太後留有囑托,希望陛下今晚就能給個答案。等到明日,就太遲了。太後還囑托臣轉告陛下一句,邱五郎能有今日的名聲與威望,怕是早有謀劃,目的為何,請陛下三思。”
太後故意在眾人麵前說破。
今天晚上,唐平章還能輕易地殺死楚歌與邱季深,權力握在他的手中,成王敗寇如何書寫也由他來決定。如同他對餘兼做的那樣。
可等到明日,風聲傳出去,外人插手,就不一樣了。
到最後,還是要逼他。
唐平章捂住臉,肩膀聳動,發出一陣似哭似笑的怪聲。網,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