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什麼呢?慢慢想…”
“就是,看了鐲子,她問我怎麼來的,我說姑媽給的。她說簪子好,我就說,是…是…是姑媽年輕的時候得到的,姐妹們都有的…小秋就說,要是多有幾件,正好當嫁妝…”
程素素一句一句的話,小表姐一句一句地答,有時候程素素會重複已經問過的問題,小表姐也一一回答。言語略有出入,大致講的卻是同一件事情。
小表姐隻告訴過小秋,首飾是姑媽給的,姑媽年輕的時候似乎得到一注橫財(趙氏的事情,她到現在還不知道)。嫁妝的話,也提過兩句,因為知道在議親。誇過以後表妹的嫁妝肯定比自己的好,想將這注橫財據為己有的事情,是沒有說過的。
小表姐也有丫環,證實小表姐說的,確乎如此。
小青卻一口咬定,杏娘那裡問的,肯定是那些問題。
小表姐不敢置信地道:“阿杏?她怎麼會?”
說話時,大夫又到了,程珪看著摸脈、開方、煎藥,送大夫出門。見到程素素,譚氏先羞愧了起來:“孩子啊…”
一見女人哭,程素素就頭皮發麻:“外婆,事情另有內情。我得先查上一查。”
譚氏一怔:“怎麼?”
程素素道:“你們少待,備車吧,有勞舅舅、表姐
,隨我一同出去。咱們,會一會杏娘。小青姐,你也來。”
程珪起身到:“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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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沒有錄像、沒有錄音、沒有截圖,小青是程素素的侍女,小表姐的證人也是侍女,若是雙方對峙,則公道來說,都不可取信的。唯有從小秋、阿杏那裡取得有力證據。
程素素選阿杏,實是偏心小青——小青是與她接觸的。
程素素先選了太白樓,訂了個包間。不是飯點,包間還算好訂,訂了連在一起的兩個。先邀了阿杏過來
。她平日出手大方,與小表姐同遊時邀請之事雖少,也不是沒有。
阿杏接了帖子,不疑有他,帶著丫環,到了太白樓。
程素素將舅舅、程珪藏到隔壁聽著,自己與小青、小表姐迎接阿杏。擺茶上點心,先說兩句京城天氣,程素素冷不丁就切入了正題。小表姐大吃一驚,待要阻攔,卻見阿杏一臉疑惑:“原來不是的麼?”
小表姐急哭了:“我的為人,你不知道嗎?我怎麼會…嗚嗚嗚。”
阿杏道:“你彆這樣,我也是不信,才悄悄打聽的。若是信實了,憑你們家有什麼進士大官兒,出這種爭家產的事情,我也是不敢沾的。”
程素素笑道:“誰家缺這幾個錢?”
阿杏點頭,狐疑地問:“那…小秋?”
小表姐道:“我可沒有對她說那些話!”
程素素抬手製止了她:“不知杏娘可否幫我們一個忙?”
“你先說。”
“我下帖,請了秋娘來。勞煩杏娘,與她聊上一聊,我們聽著,可好?”
阿杏道:“當然!我也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兒。我們又不是男人,要爭權奪利,路上交上能說得上話的朋友,怎麼這麼多事呢?”
程素素一指小表姐的脖子:“杏娘不好奇?”
阿杏道:“你們做事,自有道理,不肯說的,我何必多問,彼此尷尬呢?”
小表姐都上吊了!差點兒沒命。
阿杏的臉色也變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程素素道:“陰差陽差。杏娘,拜托了,我們先避一避。我要聽到確切的話。”
阿杏鄭重地道:“我也想知道的。”
程素素拉著小表姐,也躲到隔壁去了。不多會兒,小秋便被引了過來。她還是一慣的可朗,見了阿杏先笑道:“哎呀,你也到啦,咦?彆人呢?”
阿杏聲音有些猶豫:“也…快了吧?”
“嗯,她們請客,咱們蹭飯,客原該比主人先到的。”說著,便笑了起來。
平時玩笑,這話很是實在,此時聽到耳朵裡,就覺得她這是生事了。阿杏定了定神兒,心道,不可疑鄰竊斧,小心地套著話:“她們姐妹,處得挺好的。”
“那是。”
“哎,我看是阿蘭姑媽對她們挺好的,當然帶著兒女對舅家親近啦。”
“對呀,貼娘家嘛。阿蘭真好命,要說親了,就來了一個闊氣的姑媽。”
“那她的嫁妝?”
“可要變厚啦,有好嫁妝,能嫁更好的人了呢,”小秋歎了一口氣,“唉,她表妹人很好,對咱們也不壞,給了這麼多東西,恐怕還不知道,親娘的私房都給了侄女,她自己就要少啦。”
“也未必…都給吧?”
“嗯~嗯~上回我說,你姑媽要多給你幾件,你嫁妝就好啦。她眼睛發亮呢,說沒謙讓她表妹的事兒。她興頭上,怎麼好潑冷水?貼娘家貼到自家吃不上飯的事兒,可不少呢。”
阿杏的聲音略有些不快:“那咱們該提醒她。”
“人家的家事,你憑什麼插口?疏不間親!”小秋說得很有道理,“再說,是阿蘭自己運氣好呀,你截了她的嫁妝,她怎麼辦?不嫁啦?她家兄弟姐妹十好
幾個呢。她家裡又傻,幾十年沒升過官兒,哪裡來錢喲。”
程珪按住了大舅,程素素一手按著小表姐,一手掐著趙氏,小青與王媽媽也上來幫忙。終於,外麵說話聲停了。程素素感覺到了手下的人也安靜了,才鬆開手來,一整衣領,若無其事地去了隔壁。
她此時不免慶幸,幸虧自己偏心小青,先找的阿杏,若是找的小秋…
推開門,程素素便笑道:“哎呀,我來遲了,去舅家一看,表姐染了風寒。”
阿杏與小秋都說無妨,小秋還笑道:“你對阿蘭真好,阿蘭好有福氣。”
程素素笑道:“舅家都是實誠人,才是我們的福氣
呢。”揮手讓點菜。
阿杏問道:“阿蘭…還好嗎?”
“看過大夫了。”
小秋一無所覺,點了幾個菜,笑著說:“我們才說呢,阿蘭裡兄弟姐妹多,輪到她頭上,怕分不到什麼,勞你多照看。”
不一會兒,菜上來了,阿杏氣得吃不下去,臉色差得很,程素素依舊談笑自若,直到將小秋送下去。回來看到阿杏與小表姐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小表姐十分驚訝:“你不是家裡窮得過不下去,才上京投奔親戚的嗎?”
阿杏反駁道:“我家是為了我哥哥讀書才來的,京裡剛好有親戚,識得名師!你家兄弟多…”
“那也沒吃不上飯呀。她不是送了你江南胭脂?”
“那是我給她的!哎,你們姐妹是不是共用一個丫頭?”阿杏也遲疑地問了起來。
小表姐也不樂意了:“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家仆人雖少,一人一個,還是有的吧?”
“對哦…怎麼就信了她了呢?那…她說你爹做假賬?”
“什麼?”
阿杏訕訕地:“是麼?又是說謊?她說,看賬的人,沒有不做假賬的。”
“幫阿翁管錢糧的,是我二叔呀!且我二叔,不會
做假賬的!”
好麼…
再看大舅,臉都氣青了。程素素道:“好啦,認清了人就好,各回各家吧。”趙氏問道:“這就完了?”
程素素一聳肩:“不然呢?捉回來對質?滿大街的嚷嚷,問她還跟誰造了謠?再按著頭讓她去澄清?說咱家不窮,說表姐沒圖您的私房,說二舅舅沒做假賬?有些事兒,隻能忍了。就算她將這些謠言安到你頭上,說是你講的,也…先回家吧。”
阿杏與小表姐都呆呆地看著她,表示…好像真的隻能忍了!
程素素心說,你們真是…老實人!就憑她攪了咱家
不得安寧,也不能這麼算了呀!雖然不親近小表姐,可這麼實在的人,要是上了吊,這他媽一條人命就得算我頭上了!當我冤大頭呐?!
先命人將阿杏送回家,再帶著一家人回到趙家。趙行禮與趙氏,氣得話說得顛三倒四,自家一個老實孩子,得了姑媽給的好東西,與朋友說。被移花接木,生編硬造出這麼些個事兒來,差點逼出人命來。
好在趙家人雖然老實,還不算笨,顛三倒四也聽明白了。頓時炸了。
大舅媽抱著女兒哭一場,又拉著程素素的手說:“好孩子,委屈你了!你受了委屈,還要幫阿蘭洗刷冤屈…”
程素素耐心聽她哭完,見程珪快要攔不住表兄們了,才說:“都嚷什麼?彆忿忿不平啦,還好人沒事兒
。咱們該慶幸發現得早。更應該慶幸,這隻是一個小丫頭在作夭。要是同僚…等等,你們沒有這樣的同僚吧?”
仿佛發現了外公二十年升不了官的秘密呢…
這一點,趙永年說不清楚,他四個兒子也沒鬨明白,孫子們更是不明白。如果弄明白了,估計早就…
程素素默,輕聲道:“鬨了兩天了,都累了,先歇著吧。”報複的辦法,隨手就來,她不想當著趙家人施展,至少,不是現在。就…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