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到了鄔州府衙,安放行李,安置鋪蓋,與人人廝見,張娘子硬是沒有找到開口的機會。
張娘子與盧氏打了照麵,彼此有過一麵之緣,頓時大喜過望。恨不能立時與盧媽媽溝通。
盧媽媽提心吊膽幾個月,人都瘦了幾分,程素素與小青都安然無恙,看起來還長高了一些,人也更精神體麵了。盧媽媽喜不自勝:“哎喲,還帶了人回來,真是太好啦!”
程素素道:“那趕緊著,咱們都收拾收拾安頓了?您擔心了吧?都瘦了。”
盧媽媽得意地說:“千金難買老來瘦!哎,來!廚下做好了你們愛吃的。小青,你傻站著做什麼?服侍娘子換衣裳。”
采蓮、秀竹等都上來磕頭,擁簇著程素素入內室。程素素扭過頭來:“三娘,張家娘子與富貴住一處,也是團聚了。看他們屋裡缺什麼,都給添上了。”
“放心,我都懂。”
程素素進房裡洗沐更衣不提,卻說張娘子被盧氏引去張富貴的住處。一路上,盧氏熱情地介紹了府衙的情況,說了門上下鑰的時間等等。到了住處,小小一處房舍,三間房,住得還算寬敞。張娘子道:“這個邋遢貨,一點兒也不利索。”
盧氏笑道:“屋裡就得有個女人,才像過日子的樣子。你先看看,有什麼缺的,隻管說。官人與娘子待下麵人十分寬厚,你是知道的。有什麼事兒,安頓好了再說。”
張娘子隻好按耐住性子,先將自家收拾個模樣出來。想說話,得有配得上的份量才行。
收拾房子,添幾件趁手的家具,再到程素素麵前聽差。跟著發放賞錢,安排京中來的仆役們——這一批人還是要回京的。
程素素與謝麟這個年雖沒在鄔州過,底下孝一絲也沒敢少,底下官員備好了禮單,等他們一回來,依舊是送到府衙來。程素素盤點了一下禮物,大半又命返京的仆役給帶回京裡孝敬長輩、回贈謝麟的朋友們了。
忙完了這些,張娘子與盧氏也變成熟人了。她比盧氏年輕些,在京裡也做個小管事,經驗頗足。盧氏看她做事牢靠,也生出親近之意。
張娘子覷了個空兒,與盧氏咬耳朵,有什麼人比娘子的乳母更適合說這個的呢?“是我們做下人的僭越了,可是您看它真不是個事兒。出京前,老夫人對我說,叫我敲敲邊鼓。”
盧氏也急:“就是!老安人也急呀……”程素素一頭紮回京城,留下采蓮、秀竹在府衙,盧氏麵上不顯,心裡也是急的。這兩個丫頭麵相端正,謝麟要收用了,連程素素都沒有正當的理由來反對。那怎麼行?正房娘子還沒養出孩子來呢,不能亂了次序。
兩個著急的人湊到了一起,張娘子就攛掇著盧氏:“這話還得您老去對娘子講。我才來就說這個,不合適。”
盧氏道:“我看也得說了,不能總淘氣著玩,該乾正事啦。”
————————————————————————————————
府衙要設酒宴,款待謝麟離開期間“忠於職守”的官員們,同時也是補了王經的接風酒。盧氏心道,趁著吃酒開心,倒是個好機會!
程素素與王經的娘子、妹妹都是故交,遠離京城還能相見,自有一般親切之感。王家沒有舉家到鄔州,隻王經夫婦與孩子,外帶了一個妹妹王麓,小字叫做央央。程素素笑對王娘子說:“我以前與她更熟些。”
王娘子笑道:“以後還熟著才好呢。”
程素素有些奇怪,為何赴任要帶妹妹,王娘子道:“您讓她自己說。”
王麓道:“不想悶在京裡,可就不出來了麼?沒想到路上那麼難走。”
她嫌京裡住得擠,家裡也在著手給她相看親事。一想到親事若要定下來,這輩子就難再走脫,便想趁這機會,跟哥哥出來長長見識,日後也有點可以回憶的東西。通判的住處是比京城寬敞,路上是真的難走。王家舉家赴京,乘船的時候居多,並不覺得太辛苦。到鄔州就是乘車,晃得骨頭都散了架。
程素素就問她住得可還慣,平時有什麼消遣,約著以後玩。王麓笑道:“那可好。我與珍姐去寺裡走了一遭,那裡鐘聲聽著舒服。”
珍姐愛拜佛程素素是知道的,王麓既說了,程素素便說:“春天青黃不接,寺道都會舍粥,咱們也舍一回粥,可不算自己貪玩。”王麓笑道:“好!那便說定了?”王娘子嗔道:“看把你給樂的,仔細你哥哥不讓你出去!”
娘子們說笑一陣,約定了三日後去寺裡施粥。
當天晚上,程素素核對完了要施粥的米,盧氏就對小青等人做了手勢,讓她們避一避。
程素素合上賬冊:“三娘有體己話要對我講呢?”
盧氏道:“是叻,你親娘不在跟前,這話也就三娘與你說了。你們什麼時候圓房呀?”
“啊?不急吧?這不挺好?”這樣的話盧氏說過好幾回了,程素素也就順口敷衍。
“怎麼能不急呢?看著你們不親近,我頭發都愁白啦!”
“親近?”程素素詫異地說,“我們還不算親近嗎?相敬如賓,有默契,挺好的。”
“好什麼呀?總這麼著,就算正室娘子,不與官人親近,底下的人也要說三道四不聽使。你們親近不起來,那這輩子,你要怎麼過呀?”
程素素轉轉脖子,哢哢作響:“就這麼過,謝家不是沒規矩的人家,沒規矩的都死了。”
“話不是這麼講的!姑爺這人品這相貌,你……你、你就沒有一點兒想親近親近的心?這麼好的人,你這年紀的小娘子,就不想撲一撲他嗎?下手晚了,叫彆人撲了去!”盧氏又壓低了聲音,“夫妻之間的事,有樂子的。你試過就知道啦。哪家小夫妻不是蜜裡調油的?恩恩愛愛的,心裡甜,哪怕對著臉兒不說話,就看著,心裡都美。我問過張家的,據她看著,你們這一路上,姑爺是有那個意思的。不信你問她。可彆錯過了。”
程素素扶著脖子,感慨地說:“謝先生殊為難得,要他圍著裙子轉,太過可惜啦。那是麵首的活兒。”
“麵首”的意思,盧氏還是聽得懂的:“哎呀哎呀,這是怎麼說話的?那是丈夫呀!”
“對呀,那就照丈夫對待吧。麵首的事情,就不要找他了。”
盧氏傻眼了:“哎,不對,不是,咱們說的是圓房。那老夫人怎麼又派個張家的過來,為的什麼,您沒個數嗎?”
“時候到了,那就圓嘛,想個法子將他一推。看我乾嘛?不是您說撲的嗎?”
盧氏:……這要怎麼回答呀?!沒圓房的小娘子,嘴裡怎麼葷索不忌的了?!
盧氏被噎住了,程素素也不再說話。
都怪盧媽媽,說什麼“蜜裡調油”!說圓房就說圓房,乾嘛偏題呀?程素素心裡挺埋怨的,盧媽媽一說蜜裡調油,程素素就不由得要往感情上去想。說到感情,就很麻煩了。
她很明白,謝麟想先有情感上的交流再合體,而不是匆忙結合。謝麟比許多人都開明得多,這份開明源自他的自信。這一切,都在於沒有脫出謝麟的計劃。如果超過了呢?失去這份開明,絕不是她想承受的。
想到這裡,程素素反而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謝麟要的情感交流,這個度是怎麼樣的呢?程素素沒有把握。
或者說清楚一點,謝麟想要“先有愛情”,然而他們對於“愛情”的定義,有可能一樣嗎?程素素認為的“愛情”基調,是平等的個體,謝麟一生都在“君臣父子”的關係裡遊弋。
兩人合作愉快,感情生活要合拍可能性就小了許多。特彆容易因為關係的改變額外生出許多要求來,顯得作天作地,最後夫妻失和。一旦不合,是離婚還是繼續合作愉快?耗費心神、浪費精力在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上,性價比不高,很沒必要,最後合作夥伴都沒得做。
她幾乎是沒有退路的,總不能不管不顧鬨一場,最後讓大哥來收尾吧?想到會給程犀造成多大的困擾,程素素就縮了。
她寧願要個穩妥。謝先生還是做一個合適的丈夫就好了,程素素願意配合做個“賢妻”。蜜裡調油?這樣沒營養的責任,就不要加到他身上、浪費他的精力了。
大家都是有正事要做的人。程素素新找的人生目標是搞事情,不是談戀愛。謝麟也不會放下正事不乾,隻為博夫人一笑。
他倆都這麼明白,多好?
盧氏好容易順了氣,道:“那……那也得乾呐!”
“不急,不急,先辦正事,辦完了就弄他。”程素素隨口說。
盧氏心生絕望。
————————————————————————————————
她說的正事,就是先做個布施。
到了約定的日子,與王麓等人一起,先到寺裡拈香,而後出去舍米。方丈親自來迎,接到了大殿裡,拈香畢,先去粥棚晃一晃,方丈陪著一道說話一道往外走。正說到娘子們行善,必有果報,忽然停了口。殿前空地上,一個年輕的和尚正在掃地。
長長的竹柄握在修長有力的手裡,一下一下,十分認真。
這是一個非常英俊的年輕男子,不帶一絲脂粉味,陽剛之氣被緊緊關在了體內。一襲白色的麻布單衣,略顯單薄,山風將麻布吹得貼在他的肌膚上,隱隱可見肌肉的形狀。恰到好處的透出極具吸引力的男性力量,並非虯結得在斯文人看來仿佛畸形的可怕。
無論是謝麟還是程犀,他們板起臉來的時候,都有一種“號稱禁欲的氣色”。這個年輕的和尚則不然,他是純粹的堅定,不為所動。
女人們站住了,大殿前麵安靜極了。過了片刻,程素素低聲道:“做事專心,不錯。”
盧氏在後麵撇撇嘴:“他沒頭發。”
作者有話要說:
沒頭發,當不了“麵首”2333333333
麵首麵首,顧名思議,顏正,頭發還要長得好。
素素:謝先生殊為難得,當個丈夫吧,彆做麵首的活了!
謝先生:求兼職!
想看感情戲的同學不要急嘛,把疑問都解決了再醬醬釀釀多好^_^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