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一臉“原來是這樣”的迷弟表情:“不錯不錯,設若像剿匪一樣的轉運糧草,則本地徭役須謹慎了。清理官道,代為轉運,現在就要預備下了。”
謝麟一一聽了,再看程素素,程素素一般不發表意見。謝麟做庶務還能練手呢,她連練手的機會都很少,能讓她聽就不錯了。不過謝麟既然看了過來,她也就試著說:“他們打仗必要死人的,那傷員呢?”
謝麟若有所覺:“娘子的意思是?”
程素素道:“咱們不是缺人嗎?尤其是青壯,傷兵不能再打仗了的,種田總還能行吧?放在旁的時候,這是收買人心,可你不同呀,你就是要將這裡恢複元氣的,什麼法子都能使,隻要管用。”
其餘三人一齊點頭,謝麟道:“想到一起去了。如今這裡是地廣人稀,與其拋荒,不如招徠這些傷兵。家中但凡有上幾十畝田,誰個當兵呢?”他在齊王帳前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主兒,對兵士也有了不少了解。
有關大軍過境的事情,大致便商議定了。議定之後謝麟自去寫奏本,程素素自回她的後宅去。離開前對高據道:“你姐姐的腳程當還到不了前線,不必擔心。她身上帶著路引名帖,必要是拋了貨直接回來就是了。你若不放心,也可去迎一迎她。”
高據也正擔心,卻沒有敢直接應下來,隻低聲說:“既沒有危險,晚生便再等上一等就是。”
等高英回來的時候,謝麟的奏疏早已發至京師,她帶回來的消息就顯得沒有那麼重要了。令程素素驚奇的是,她這次回來還沒有折本,半路上聽說不太平,她果斷地在當地停下拋貨,利潤沒有去榷場的高,有些物件兒還折價賣了,一扯平居然沒有蝕本。
隻是經此一事,高母卻死活不肯再讓她外出行走了。高據原本是支持姐姐出去散心的,這一次從安全考慮,也希望高英能夠坐鎮家中,改派信得過的夥計外出經營。高英自是拗不過他們,隻得暫時收手,將重心轉在建立自己的貨棧、分號上了。
這一年的冬天隻有忙碌,其餘乏善可陳。好在不像鬨教匪的時候必要頂在前線,倒沒有之前的緊張勁了。謝麟甚至可以慵懶輕鬆的設宴款待路過的援軍將領,他的奏請得到了批複,政事堂與樞府都同意了他的請求。傷兵傷員,總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處置不好就是一群經過了軍事訓練的、經曆了血與火考驗的土匪了。傷者國家當然有撫恤,但是政事堂諸公心裡也明白,這點撫恤很微薄,容易出事。
現在謝麟提出了這個辦法,正合其宜。教匪過境,生靈塗炭,自缺人。什麼樣的撫恤會比分配田地、免除數年賦稅更能讓普通百姓欣喜呢?
謝麟也不想在這裡呆得太久,辦起安撫的差使來他便格外的儘心。
程素素感覺到了他的不安,心道,無論是安撫百姓、恢複生產,還是與援軍將領接觸都很順利,為什麼還這麼坐臥不寧的呢?
與其問江先生,不如直接問謝麟。
這一天,程素素蹲在廚房看著燉了一盅人參雞湯,算作她“親自下廚”的,端來給謝麟喝。
謝麟放下手中筆,捏了捏鼻梁,放下手時又是一臉的和煦春風了。程素素將燉盅往圓桌上一放:“吃飽了心情就會好啦。”
謝麟慢吞吞地坐過來:“我才沒有不高興。”
“哈。”裝,你接著裝。
程素素拿勺子臽了一勺雞湯,放在謝麟鼻前三寸:“想不想喝呀?”
謝麟可憐兮兮地道:“求娘子給口吃的吧。”
程素素湊近了:“高興不高興?開心不開心?”
“吃飽了就開心了。”
手都笑抖了,程素素“哎喲”一聲,趕緊將勺子放回燉盅裡:“你又淘氣啦。”
兩人笑了一會兒,程素素果然一勺一勺喂他喝湯。或許真的是吃飽了心情會好,謝麟喝了半盅湯,擺擺手,程素素放下勺子,謝麟便說:“要是明年能早些回京就好了。”
“你就是在愁這個?我還以為有什麼不好安置的事情呢。”
謝麟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呐。過了新年,離京就足四年還有個零頭了,中間隻回去過一次,不在禦前難免會有些生疏之意。哪怕不時有上書,也要變得親密不足了。哪怕再次外放,這一回辦好了差使也是要設法回京多住些時日一敘離彆之情的。”
“新人?”程素素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哎喲,新科進士拔尖者要在京中住三年呢。”謝麟心道,這主意誰出的,這麼坑!
“哪個新人?”
“張少安來信抱怨好幾回了,新科的探花郎,岑恒。”
“可總是要外放積累經驗的,不是麼?隻要想做出一番事來,這一步總是難免的。我不信這位岑探花就不會外放了,為他好,就讓他也走。”
謝麟笑了:“若我不想讓他走呢?”
“好像東宮沒主意似的。”
謝麟道:“是啊,東宮有主意,我就更得回去了。”
“好~來,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做好了事才能回家呀~”
謝麟嘀咕一聲:“大軍不退,我也回不去,總要邊事平定之後,安置好了這些人,才能上表請求回京啊。”
“那行啊,一等此間事了,我陪你快馬加鞭回京城!”
“好!”
然而世事難料,到得次年春天,胡人退兵,雙方各有勝負,總歸是守住了防線。胡騎搶得了一些物資,朝廷也殺傷了不少侵略者。出現了叩邊的事情,政事堂奏請關了榷場。
一切太平,程素素卻無法與謝麟快馬加鞭了。
孕婦都是保護動物,騎什麼馬?若非京城條件更好,謝麟恨不得程素素就呆在原地不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