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氏便說:“既不與你相乾,就不用去了,免教擔心。”
程素素卻是另有擔心的事的,養望可以做的事情很多,結廬守墓是大大的孝行,若是叫謝鶴在這期間做出什麼名聲不好的事情,以後謝家(主要是謝麟)再做這樣的事,怕不要被人背後議論掛羊頭賣狗肉?還養個p的望啊?
一定得去看看。
兩人拗不過她,隻得陪她同去。
上房裡一片緊張,林老夫人看到她便嗔:“你怎麼來了?”
程素素道:“我正翻樣子,看做什麼樣子的肚兜好看,一抬頭就這個時辰了,趕緊過來了。官人也快回來了麼……”
林老夫人道:“得啦,都甭裝啦,這麼十幾口子大活人!冤孽!”
“怎……怎麼?”
林老夫人一指張娘子:“你說。”
張娘子愈發不敢多說一個字:“城外院子門口,遇到大郎房裡的桂枝跑出來,說大娘子要取她母子性命。桂枝有身子了。”
倒不算什麼大事,程素素心下略安,麵上卻作吃驚的模樣:“這日子……不大對吧?”
林老夫人恨恨地:“太不對了!”
說話間,謝丞相祖孫倆也來了。一見人都在,謝丞相便說:“怎麼都來了?”
米氏學著程素素剛才的話說:“到落衙的時候了,都在這兒等著呢。”
輪椅吱吱嘎嘎地推了進來,謝麟自覺地站到程素素身邊,低聲問:“你沒驚著吧?”程素素搖搖頭:“正在開枝散葉的年紀,倒也……呃,不算太意外。”米氏不客氣地插言道:“趕在親爹孝裡開枝散葉!他接下來要乾什麼了?”
與謝麟的想法一樣,三房、四房也不想要二房這一群累贅。不怕笨,不怕呆,老實如李六,李丞相還不是把李家拉扯起來的?就怕死命拖後腿還不領情的!不趁這個時候摁死二房,更待何時?她寧願鬨到族裡去,把這麵皮扯開了!以後分家也有得說道。否則,繼續將這個爛攤子兜著,死瘸子一窩一窩的生,又管生不管養,最後都是親戚們的麻煩!
謝丞相眼風掃過來,米氏頓時噤聲,謝丞相又恨鐵不成鋼地橫了謝麟一眼成親這麼久了,也不跟著學一點兒,看這話說得多麼的有意思啊!“開枝散葉”四個字便描述一切了,不但謝鶴自己是個麻煩,並且還會繼續製造麻煩。
又是一陣聲響,卻是謝濤謝漣都回家了。
謝丞相道:“都湊過來做什麼?該乾什麼乾什麼去!這裡並沒有什麼事。”
謝漣氣哼哼地:“您說沒什麼事,自然是什麼事都沒有的了。”
林老夫人此時倒幫著丈夫說話了:“你怎麼與你父親說話的?一家人,當然是沒有大事的。”
謝漣與米氏是一個想法,要趁這個機會逼著謝丞相表個態,對謝鶴可不能這麼曖昧著。那是一條毒蛇,不叫人打,還要好好養著,有這麼好的事情嗎?當誰是冤大頭?
謝丞相沒有理會謝漣,和顏悅色地對程素素道:“這麼耗神的事,你也不用想啦,今天出城的人管好了就行。你先回去吧。”
程素素輕聲答應了,又麵帶猶豫之色,道:“畢竟一家人,都得為這個家著想,誰都不能例外。大嫂不容易,能壓,還是壓下來吧。”
謝丞相人老成精,自是看得出來二房是被針對的,又到了他做選擇的時候了。僭越地說,他被“逼宮”了。
他知道長房與二房的矛盾,知道三子、四子對二房的不滿,很久了,他都不覺得這會是很難解決的問題。直到此時,突然明白了劉邦為什麼說“羽翼已成”。
輸人不輸陣,謝丞相看起來還是那麼的胸有成竹:“這是自然。”
程素素不再多言,拉著米氏、方氏出去了,謝濤、謝漣摸摸鼻子也走了。謝丞相對謝麟道:“你還以這裡做什麼?”
不是你讓我過來的嗎?!謝麟瞪大了眼睛,旋即生生咽下一口惡氣:“阿婆,我回去了。”
林老夫人問謝丞相:“你究竟要做什麼呀?阿鶴不是個東西,可這一房的兒孫……冤孽!”
謝丞相道:“捆起來,跟我走。”
曾經,程素素在相府的池塘邊搶回了謝源一條,這一次謝鶴卻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謝丞相一個字也沒讓他講,隻問了龔氏緣由,再將人往池塘邊一帶,命將謝鶴在水裡泡了半盞茶的功夫再撈出來,問:“現在可冷靜了嗎?”
謝鶴嘴色青紫,哆嗦著:“本、本就冷、冷靜的!一碗藥下去,能是什麼大事?”橫了龔氏一眼,複對謝丞相哀鳴,“她們來得可真巧,一直盯著我要拿錯處呢吧?”
謝丞相看不出喜怒來:“再送他去清醒清醒。”
如此數次,謝鶴不再嘴硬,謝丞相點點頭,溫和地對龔氏道:“小兒郎想我了?好好撫養他長大,旁的事情不用你們操心。”
龔氏低聲稱是,並不去看謝鶴。她心裡又苦又惱,事是謝鶴惹出來的,現在怪她沒有收拾好爛攤子?還講不講道理了?惹怒了府裡,拿什麼來養這些孩子?!
謝丞相溫言道:“好啦,孩子我也看過啦,帶他們回去吧,還有幾個月就能回府來啦。”
龔氏繼續應下,不複多言。林老夫人笑道:“隨我來,我還有東西給那小子呢。”
一行人留下了一個桂枝,帶走了許多林老夫人給曾孫的賞賜,又到了城郊“守孝”。過不數日,龔氏便命人報來噩耗謝鶴哀毀過禮,竟然傷心得死了。謝丞相與林老夫人都當眾掉了幾滴眼淚:“不想他竟有這樣的孝心!小兒郎年紀太小,倒不必學他了,還是回來吧。”
一句話便將舊事抹去。謝丞相休致,謝鶴本人也沒有什麼水花,京城之中知道的人居然不多。唯有謝氏族人覺得奇怪謝鶴並不是那樣的孝子,且這喪禮不在相府辦,隻在郊外院子裡搭個靈棚,通知族人,胡亂一奠,旁邊就是謝家的墓園,很方便就下了葬。
二房出嫁的兩個女兒聽聞噩耗,先奔到相府來哭。林老夫人也不攔她們進門,也不對她們解釋什麼,隻讓她們見一見桂枝。二人是帶著丈夫、兒子來奔喪的,本以為能得個說法,不想得到這麼個結果,倒是一路老實到底。還要設法瞞著丈夫,以免婆家看輕自己。
喪事辦完,龔氏又戴著孝回來。二房與長房相鄰,這一回卻都老實了。程素素在當天就使人去幫忙,又邀龔氏來坐,龔氏沒有推辭,她有了消息想打聽不知道桂枝怎麼樣了。
“二娘,我也不是那般心狠的人,隻想平了這事。那孩子這個時候來,顯是與我們沒緣分,可誰知道……”
程素素道:“阿婆不叫我問這些事,不過,聽四嬸說,你是不必再擔心冒出個孩子來管你叫娘的。”
“那桂枝?”
“那就沒人對我講了,興許是遠遠的打發了吧。”程素素歎息,如果謝鶴不是那麼討厭的話,此事會有彆的解法。她倒有留意桂枝的消息,隻知道府裡不曾下辣手取桂枝性命,隻是孩子沒保住,人也許了些錢財,遠遠發嫁了。
龔氏卻放心了:“這孩子,太死心眼兒了!繞了這麼一大圈子,又能怎麼樣呢?都是命。”
程素素浮起一個極淺的笑,龔氏也笑了起來,謝鶴死了,她是一點也不心疼,沒了謝鶴,她和兒子才算是能在謝府住下了。否則一旦二老過世,二房必被逐出府去。如今哪怕為了名聲,謝麟夫婦都要看顧著孤兒寡母。當然,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我現在寡婦人家,也不好往外頭湊,可七娘一年大似一年了,等出了孝得說婆家了……”
程素素不肯沾這個事:“這個還要長輩們做主。”
龔氏隻得訕訕地點頭:“也是。”便不再提這件事情,轉而關心起程素素的身體來,又問產期如何之類。
程素素微笑道:“總在十月末,天冷,不大方便呢。”
“天冷反而好,咱們家又不缺柴炭。熱天坐月子才要受罪呢!”
兩人閒話一陣,龔氏識趣告辭,從此閉門過活,居然覺得十分逍遙自在。隻盼著謝府一切安好,背靠大樹好乘涼。
平靜的日子過得飛過,十月末,穩婆、乳母齊聚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