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瑪,差點忘了這個。之前是把扯皮當正事來辦了,真有軍國大事的時候,這就不算個事兒了。飛快地按著“藩國”的標準給定了,於朝廷而言算是給對方麵子了,畢竟以前還不承認是藩“國”的。
這點小事就打發給鴻臚與禮部去做了,真正做實事動起來的是兵部、戶部與樞府等處。李丞相等人回到了政事堂,第一件事卻是考慮一個提議三司使。這是一個頗有些年載的職位,甫一出現也頗為重要,如今的存在感卻並不強烈,蓋因本朝出了個強人古老太師,把這職位給打趴下了。
如今要準備這一攤子事,就需要有一個對財政度支等等十分在行的人來做好這個後勤。三司使這個閒置了很長時間,近來還空缺到沒人想到去填補空缺的職務又被從地上撿起來吹吹灰塵,重新進入了大家的視線裡。
李丞相自是意屬自己的門生史垣,史垣也是有很大優勢的,首先,他是戶部尚書,本來就與這職位有關職。再者,他曾做過大軍的後勤,搞得也是有聲有色,還做過轉運使等職務,一直並不曾脫了財政的範圍,可謂老馬識途。
李丞相對史垣這門生,早些年還沒有特彆的重視,好在史垣為人勤懇也算是厚道人,自己做出了些成績,李丞相便不介紹多幫他一把,將他往上提一提。三司使,又稱計相,離丞相的距離並不遙遠了。
眼下皇帝的情緒不太好,可不是扯皮的時候,老對頭梅丞相才被踩下去,李丞相的風頭正盛,葉寧、王丞相都是新人,論資排輩也不好反對。而燕丞相等老人知道李丞相與史垣的關係,考慮了一下,也同意了。
政事堂又以不錯的效率運轉了起來。先是調史垣,再調員補戶部尚書的空缺,緊接著就是史垣一攬總,來調配準備將來必有一戰的物資。同時由王丞相牽頭,與樞府、齊王一道,研究如何調兵。
葉寧左看右看,自己雖然資曆淺,但是萬萬沒想到做成了丞相,就不免想做出一點成績來。哪怕是個本性悠閒的人,也不想被人說是個泥塑木偶充人頭的存在。略一思索,他派人去將外甥謝麟給揪回了城裡來甭管守孝不守孝的,都給我過來!有事!
三年孝也是分階段的,即便是在禮儀最嚴苛的時候,過了頭一年,許多限製都可以放寬了。
來請謝麟的是葉斐,此事乃是軍國大事,縱然是丞相輕易也不可以透露出去。隨便派個仆役過來,很有走漏消息的風險,葉寧又將兒子支使了出去。
葉斐跑腿是跑慣了的,一道煙到了天一書院,天色還早,謝麟正在背著閨女站在樹下數樹上的蟲。不遠處程素素鋪了一張氈子,今天天氣不錯,陽光也不錯,帶著孩子曬曬太陽,順便來點親子活動正相宜。隻可惜兒子相當難搞,已經很有繡屏貓的風範了,走路也依舊是隻嚴肅的鴨子。
程素素正逗著他:“看,你爹背你妹妹呢,你上去,他也背你,也背得動。蟲蟲多好玩呀。”
不意這小兔崽子給了親娘一個鄙視的眼神,十分嫌棄:“幼稚!”
麻蛋!誰教的他這個詞?!程素素擰了擰他的小臉蛋兒。與那一廂父慈女孝的場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程素素也很無奈的,守孝呢,原先想建的兒童樂場就跳票了。現在這些活動,也確實沒啥娛樂性。倒是樂嗬嗬的父女倆,是真的樂天派了。
葉斐就是在這個時候到的。
葉斐也時常過來,謝麟初時不以為有什麼大事,還說:“哎,你們表叔來了!走,爬他身上去!”果然十分幼稚。
葉斐匆匆過來看到這一幅天倫圖,歎一聲:“無知者最是快樂。”
謝麟將女兒撈到懷裡抱著,順手攏攏她的碎發:“這是說我呢?有事?嗯?”最後一個音味道已經變了,眉心也攏了起來。謝秀一隻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拍拍他的眉心,眉頭才鬆了一鬆。
謝麟道:“裡麵說。”
葉斐湊了上來,低聲道:“急事,機密事。”
程素素過來摘下女兒,交給乳母:“衣服都皺得不像樣兒了,給她換衣裳去,彆著涼。”好奇地看看葉斐。
葉斐故作輕鬆地與程素素打個招呼:“嫂子。前天終於見到阿羽,他如今是大忙人了,總不得見,看來精神還不錯。說起府上二郎定親了,恭喜恭喜。”
程素素笑道:“同喜。怎麼聽說你也好事近了?”
葉斐笑容快維持不住了,含糊地道:“還差點兒。”
謝麟道:“好了,沒外人了,怎麼了?”
葉斐看了程素素一眼,程素素笑道:“你們說話,我去備飯,留下來用飯吧。”
“不了,阿爹立等,要表哥入城。”
謝麟與程素素臉色齊變:“什麼大事?”
謝麟逼問了一句:“說實話,我最恨說話說一半兒吊著我。”
葉斐苦笑著一指北方道:“還是那邊那事兒。有不馴者自號為王,設王庭,遣子為使。政事堂正準備著呢,李相公已請命以史垣為三司使,齊王、樞府都在議調兵備邊的事情。阿爹於這上頭並不很精通,召你回城相詢。此事機密,現在不是傳揚的時候。”
謝麟當即道:“我換件衣裳就去!不急在這一時,我也要捋一援。”
程素素也知道事關重大了,每逢北方出現一個統一的政權的時候,就是征戰開始的時候。通常這個時候,雙方是互刷功勳值,而非中原政權單方麵吊打對方,被對方打穿打跪的次數與吊打對方的次數難說哪個更多一點。
看著謝麟匆匆回房,葉斐抬腳跟了上去,程素素並不跟上去,親自守在門外,借口自己要偷聽,將閒雜人等趕走:“都去去去,彆礙事兒,我要聽。”
謝、葉二人能說的話也沒幾句,葉寧自己對邊務也不精通,葉斐就更差一些了。倒是謝麟在鬨教匪的時候,對於後勤還很有些心得,心裡算了一下,搖搖頭:“有點難了。”先前是收拾泥腿子,如今是對上一整個國家。這個國家雖然貧脊簡單,但是有一整個完整的體係,有土地有縱深,並且有他們獨有的文化和傳統。
程素素也沒有偷聽到什麼,隻在廊下出神。盧氏在後麵看到孩子回來了,程素素沒有回去,又擔心程素素獨個兒要搞什麼事,隨便找了個理由,風一樣地刮了過來:“姐兒,怎麼啦?”
程素素一回神:“哦想事兒呢。”
“呃,有大官人想事兒,你就歇歇吧。今年咱們家燒炭還要多燒些嗎?要燒得多,就得打現在開始預備了。他們彆人家燒得也多,燒手啊,木柴啊,都要先下手才能訂最好的。”
程素素臉上先是一呆,繼而麵色大變:“三娘,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燒……燒炭的事兒呀,怎……怎麼了?”
程素素抬手拍門:“謝先生!你出來!”
謝麟正在係腰帶,手一抖,腰帶落在地下,人卻大步走了出去,將門一開:“怎麼了?”
程素素滿腦子都是:不會這麼寸吧?趕上小冰河了!
她也沒個對照的時間表,但是連續幾年都是冷,旱澇也比較多,怎麼看怎麼像。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是了,可就糟糕了。
哪一次不是更朝換代人命如草芥?
氣候的異常可能不是王朝覆滅的主因,卻絕對會放大一個王朝的缺點,給糾錯增加難度。本朝的缺點,從皇帝開始就不算不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