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麟忙說:“不是我願意自作主張涉險,實是機會難得。”
老夫人道:“那你去吧,你的娘子你的兒女,我總替你看護著。”
謝麟臉上堆起笑來:“我想帶他們一同去的。”
老夫人當即翻臉:“不行!那樣的地方,適合女人孩子過去嗎?汲揚寧願自己累死,也沒媳婦去照顧起居。”
“那……他媳婦怎麼能跟我媳婦比?”
老夫人還是心疼他,想想程素素也不是吃素的,便說:“那孩子留在京裡總比在外地強。多少人寧願孩子進京讀書呢……”
對這個,謝麟早有準備:“安撫使治所在腹地,並不危險。趙先生也會跟著去,京裡難找比他更好的開蒙老師了。等開了蒙,阿紹我親自來教。”十分不要臉地請老夫人考慮一下,有誰比他的學問還好。
老夫人是寡婦拗不過孫子,葉寧那裡就厲害得多了:“不行。”
任憑謝麟舌璨蓮花也隻是搖頭:“我已失去一個學生,不能再填進去一個外甥!再好的名聲都沒用,隻有活著才有用。”
“舅舅真以為活著比名聲更重要?”
“我要你活得好好的!”
謝麟想了一想,沒再吭氣,他向新君主動請纓:“臣願往。”且列舉了自己的優勢,當年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他便在齊王軍前實際上擔任了安撫使的工作,此後更是正式做了一陣的安撫使,他有經驗。且北方情況複雜,需要一個有精力的年輕一點的人來應對這樣的局麵。否則便像汲揚這樣的,有好心卻累死了,豈不是一大損失?
再者,他又有一種擔心:“似蔣清泰之流投身偽廷之人頗多,彼既詩書,頗熟中原典故。應對這些人,便不能隻看著‘能吏’二字。”
他將自己的優點列得很明白,新君正在用人之際,比劃了一下他的條件,並沒有先詢問丞相便同意了:“疾風知勁草,卿真國之柱石!”
旨意下來要過政事堂的時候,葉寧傻眼了,如果覺得事情十分不妥,丞相是有權利反對的,但不能用“不能叫我外甥冒險”為理由吧?李丞相也覺得謝麟做事倒還可以,燕丞相、王丞相也不反對,竟讓這任命給通過了。
謝麟往葉府辭行的時候,便見葉寧拄著老粗一根毛竹杖,虎著臉站在中庭看他。謝麟也不怕挨打,急切地衝到葉寧的跟前,將葉寧抱住:“舅舅!”
葉寧氣個半死:“你!”到底說不出賭咒的氣話來,甥舅兩隻雞菜較了一回勁,葉寧棄了竹杖(太沉),謝麟也鬆了手(太累),被葉斐兄弟幾個將他們倆一擁到了屋裡坐下。
葉寧才說:“既要去,萬事都要小心了,我這裡有幾個人,你若有急事隻管找他們。還有,備幾匹好馬。”
謝麟一向愛耍心眼兒,葉寧也不是什麼坦蕩人,此時甥舅二人卻難得單純,葉寧話一出口,兩人便哭作一團,帶著一家人跟著哭。葉寧道:“在我這裡哭一哭就罷了,出了門,還是要意氣風發的。回你家裡,也不許哭,你哭了,他們心裡就更沒底了。府上我會給你看著些的。”
“你們府上,我會給你們看著的。”程犀說出了同樣的話。他也是想北上去的,折子已經遞了上去,卻比謝麟親自找個皇帝晚了一步,皇帝批了謝麟去,程犀便被留了一留。
自己選擇了走,就不好意思指責妹夫涉險了,程犀便講了最實在的承諾:“京中的消息,我也會留意的。”又指了阿彪給謝麟看,程素素也識得阿彪,若程犀派阿彪送信,二人便知京中有要緊事了。
程素素猶豫再三,將“小冰河”的事對程犀仔細講了。這一次背後有謝麟做支持,謝麟與欽天監關係不錯,私下查閱了些記錄,得出的結論與程素素說的大半吻合。程犀越聽,臉色越凝重,最後鄭重地說:“我會留意的。”他也要再自己做一番調查,若真是如此,自然不會輕視。
接下來的數日,程素素與謝麟便是不停的拜會各路親友。史垣與葉寧一樣,也是給了他們一張名單。此外又有許諾:“隻要我還是三司使,你那裡的錢糧就不會短少。”程素素隻對他說:“我那書院,您給看好了就行。”並不提其他。
行至李丞相處,又是另外一番情況了。李丞相將夫婦二人打量一番,認真地對程素素道:“國家大事不是兒戲。”又說謝麟:“此安撫非彼安撫,我已建言聖上,給你配一隊護衛。馬隊。一百人,夠不夠?”
太夠了!
謝麟大喜:“謝伯父。”
“哎,是李伯父,以後啊,你才是謝伯父。”
“噗。”程素素噴笑。
在朝有人做後盾,謝麟與程素素拖家帶口走得十分瀟灑。身邊是百人衛隊,左右是親信侍從,還有可愛的孩子一路解悶。路雖走得急些,心情卻不見凝重。無論是程素素還是謝麟,都以為這是一場持久戰,國與國的交鋒,哪像潑皮打架撓一頓就算的呢?
慢慢來,不急的。
此時的他們,對國與國的戰爭並沒有直觀的體會持久戰不是對著熬,看誰先死,而是對著打,看誰先打死對方!
此番安撫使所在之地離謝麟上次做安撫使的地方不算太遠,途經舊時治所,再往北百餘裡便是。昔日不少下屬今日又重歸他指揮,謝麟對未來更有信心。而鏊兵的之地,離新的治所還要往北百裡。兩國隔著一道東西走向的山脈,南北對峙。山脈中間斷口之處,是兩軍投入兵力最多的地方。
總的來說,新的治所確實沒有想象中的危險。
然而這一份樂觀在剛到治所的時候便被現實粉碎了謝麟並沒有在驛館等到當地官員來接,卻從驛丞那裡得到一個消息,本城打群架,官員們帶隊彈壓去了。
真是彆開生麵的歡迎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