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驛丞便有話說了:“還不是那個連王八害的!”
“連迅?”連先生便是那位不走運的被李丞相安排過來的新將軍了。這位將軍也是慘的,他有想法,正在實施的時候,魏國出現了,他成失地的直接責任人。
因他才廢了前任的各種舉措,自己的卻又未曾實施完備,故而連失數城。所失之地被洗掠一空之後,魏廷不善經營,便是善經營,已經燒殺搶掠過的荒城,以魏國的國力,也很難恢複得過來。於是,在盤垣數年、南下必經此處紮營借城牆避風之後,魏國放棄了此城。
魏國放棄了,本朝就得收回來。汲揚臨死之前,還在琢磨著如何恢複舊城,派了不少人過去,又往山野裡搜尋散落避難的百姓人口。北方才經過教匪、水旱,人口是很重要的。
留守的人,城裡的亂子大,並不是他們不想來,而是一窩蜂的群架,堵著他們出不來了!
“天下奇談!”謝麟罵了一句,“附近駐軍是哪個?”
單憑他手上這百來號人,進去不夠塞牙縫的。好在他手裡握著不少名單,有李丞相係的、有葉寧係的、有史垣係的,借點兵來彈壓還是辦得到的。要他講,一個個都閒的!都有事做,才打不起來呢。
此事他做得熟練極了,反正這麼多張口都要喂飽,一旦讓他們餓著了,就是內亂。左右都要付糧的,不如讓他們吃飯乾活修城牆。要他說,汲揚辦事的能力也是夠嗆的,這麼簡單的事情居然能累死。
正說話間,又有一隊人馬飛馳而來,遠遠便問:“前麵可是謝安撫?”
江先生看著打頭的一位軍校眼熟,迎上前來拱手道:“這位將軍好生眼熟,正是我家謝……咦?”
一打照麵他便認出來了,這是鄔州的熟人。昔年鄔州被圍,將校戰死者頗多,後來臨時從什伍之長存活下來的人裡提拔了幾個充數。大戰之後,這些人的職務便被奏報了上去,因而確定了下來。來者正是其中之一,名字很喜慶,叫做安喜。
江先生回憶一下,道:“安將軍。”
安喜跳下馬來:“還不是,還不是,小校而已,哈哈。聽說出了點亂子,怕驚著了咱們謝大人,我就來了。”雖與謝麟沒有共患過難,但是謝麟媳婦再難也沒少了他們一粒米,安喜與幾位同袍是深深覺得他們夫婦比彆人更加可靠。他們喜歡與謝麟夫婦這樣的合作,當年夏偏將殉國,遺孤也被照顧得很好。
江先生道:“看到老熟人,我也就放心啦。”
“早先想過兩天再拜訪的,哪知道遇著事兒了,我們就急著來護送大人進城,”安喜頓了一頓,問道,“看著有不少車,娘子這是也來了麼?”
江先生道:“唉,一家子都來啦,可真叫人擔心。”
安喜放下心來,拍胸脯保證:“吉人自有天相,必會平安的!”
驛丞看了心下稀奇,他見得多了,雖說要戮力同心、共舉國事,然而文武之間看不見的溝界不是說假的,如此自然弄到一起的還真是不多。
江先生說話的功夫已將安喜迎到了室內,安喜一見謝麟便抱拳行禮:“又見到大人了!大人可好?娘子可好?”不等謝麟回話,便急切地說了自己的安排。諸如帶了人馬來,請謝麟先去自己營裡,自己與幾位同袍已經點起了人馬。
“一頓就都打老實了!”安喜如是說。
先前汲揚支使不動他們,又顧慮頗多,動用軍隊的時候甚少,真“安撫”居多。
謝麟道:“既是舊識,我便也不與你客氣了。倒要先指派指派你了。”
安喜與謝麟還是有一點文武之間的隔閡的,聽他說話文縐縐的,安喜就有點緊張:“您、您請講。”
謝麟與他設了一個局,謝麟將兒女分一半護衛由趙騫看護著,自己與程素素乘馬入城,身邊隻帶數十人,一路進城。到得城門,果見打得亂七八糟,連守衛都有些躍躍欲試,想投入進去。這一場群架要是蔓延開來,必能成為記入史籍的一場大鬨劇!
謝麟命人高喊安撫使來了,繼而表現出了他的威嚴,吩咐:“一炷香內住手,不論。一炷香後仍不停手,罰役。”
額……打紅了眼的人很少停手,程素素看了他一眼。謝麟臉上掛不住了:“來人!”吩咐去請安喜等人協助。
安喜早帶人埋伏在一邊,一聲令下如狼似虎地撲了出來。單揀領頭的打,暴打一頓再捆起來,隻當是普通尋釁滋事來辦。這是謝麟的第一招,晾著。管你什麼勢力的無賴,能大過一個“官”字麼?
其次才是問責官員,令他們戴罪立功,貼出安民告示,整理籍冊,思考如何緩和矛盾。
待城內穩定之後,才是將孩子接到城裡來。
衙門裡也有些雜亂,汲揚沒帶家室來,家務是老仆在整理。他走了,愈發沒個理事的人了。程素素親自上陣,指揮著家下人等除草、灑掃。此次赴任不比去鄔州,人口多了,行李反倒少了,帶得最多的是孩子用的東西,夫婦二人的行禮每人不過一口箱子而已。
掌燈時分,簡單的行李便安排好了。謝麟也見完了當地的屬員,並沒有許諾:“既往不咎。”而是給予了適當的處罰。安喜擔心他的安全,又給他留了百人護衛,與京中帶來的護衛一道,駐紮在府內,且約定了信號,一旦城中有變,城內放起煙火,安喜即來救援。
謝麟到任的陣勢就與汲揚不大一樣,一時間鎮住了不少人。打過一架之後,能打的都在牢裡關著了,在外的沒人挑頭也都先老實了下來。
一場鬨劇才算是暫時落幕。
然而,麻煩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