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此時才笑出聲來:“謝先生好威嚴!”
謝麟抱怨道:“六郎先前也很尊敬先生我的,近來不知為何先生威嚴喪失殆儘。”
程素素笑得更厲害了。
趙騫很快擬好了奏本的要點,謝麟對著要點,見自己想說的都在上麵,也不增改,打一腹稿,潤色一下,動筆寫了一篇憂國憂民的文章出來。寫完之後,趙騫又審了一回,道:“奏本這樣寫便好,不過當先與葉相公通個氣。葉相公肯答應最好,若答應了卻不令芳臣去做而是改派了彆人,也先彆惱,他總是不想你冒險的。”
謝麟笑道:“舅舅會同意的。”
如天下所有的熊孩子一樣,每一個熊孩子的背後都有一個妥協的家長。謝麟父母不在了,妥協的人就變成了舅舅。
趙騫有些懷疑地:“恐怕葉相公一片愛護之心,你哭都沒有用的。”
謝麟笑問程素素:“咱們用哭嗎?”
程素素裝作個正經人一樣:“我可不會淘氣。”
謝麟道:“還是我說吧,我就對舅舅講,他答應了,我就在他的手下辦,有事向他彙報。他不答應,我就自己去乾,那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md!這是我兒子,一定打死!趙騫心裡說。
葉寧要不肯大義滅親,就隻有點頭,好歹能從外甥那裡知道點消息。
於是,謝麟往京裡發了兩份文函,一份是情辭肯切的奏本,一份是給舅舅的恐嚇信。恰如所料,葉寧先軟了,回了外甥一份老淚縱橫的家書,讓他乖乖的聽話,有事好商量。新君拿到奏本也笑了:“不愧是謝芳臣。”謝麟要是不搞事,倒不像是他了。
用間,誠如趙騫所言,並不是太新鮮的主意,遲早想得到,政事堂與樞府已將此事提上了議程並且在著手準備了。隻是他們用間也用得比較套路一點,就純是商人謀利。不似謝麟這般大膽,明擺著打著自己的旗號去乾。各有利有弊,論起來倒是謝麟這樣容易快速地打入到魏廷的上層敵國官員的代理人與普通走私商人,哪個份量更重,一目了然。
謝麟作為安撫使,這樣的行為有些踩線,同時又不算完全的狗拿耗子。所處位置使然,他對軍事行動相關、國策動向相關,也有資格參與。新君思忖片刻,先不動聲色,暗中派人去見謝麟。派的也是個熟人張起。
張起夜以繼日,儘其所能地趕路,見到謝麟便笑著衝上來給了他一拳:“有你的!”
謝麟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看你這樣子,倒像是有好事了?嗯?”謝麟的眉毛高高地挑起,露出了欣慰之色,“是中宮?”
張起咧起嘴巴笑得開懷:“總算又有好消息啦。”
先帝兒女就很艱難,活下來一兒四女,還有一個女兒出嫁後就病死了,另一個難產死掉的,如今隻有一兒兩女,子嗣都艱難。尤其是新君,做太子的時候曾有過兒女,也是夭折的命,宮裡真的太需要小孩子了。
這一次太子妃懷相不錯,人也健康,張起也要為姐姐高興。看袁皇後還能安靜過日子,全是因為新君明白,換個人,呃,比如先帝,就一心看嫡母不順眼……那日子簡直要沒法過了。還好,先先帝的元後死得早。
張起一開始,便將謝紹扛上了肩頭玩飛飛。謝紹板著臉,嚴肅地揪著他的發髻,仿佛在開戰鬥機。謝秀一臉渴望,張起卻很有分寸地沒有帶她也這麼玩,反而十分和藹可親地說:“叔父給你帶了好看好玩的。”
謝秀送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我是大孩子了。”
張起:……
張起此來並非為了逗孩子,新君即便允了謝麟,還是派了張起過來看一看他打算怎麼做。若是不妥當,就要叫停,以免誤了樞府的情報。
謝麟亦明其意,待張起被自家兒女折磨得要哭了之後,才出手解救了他:“我尚有幾封家書,有勞少安隨我去取。”
“幾封?”張起挑眉。
謝麟笑道:“小兒小女開始學字,他們也寫。”
張起頓時不說話了,老老實實跟著謝麟去書房。程素素命人將謝紹與謝秀帶出去,自己也往書房裡去,那裡趙騫正拿著一整套的計劃,等著人齊了向張起解說。
張起也不客氣:“都不是外人,你們揀要緊的說,我揀要緊的問。”
謝麟道:“你問。”
“聖上擔心,你一安撫使卻私下與敵國交易,若有人知曉,會動搖人心的。不不不,魏虜奸狡,要是宣揚出去……”
程素素道:“誰說是他與敵國交易的?”
“咦?不是?那你們怎麼報……”
“是我。”程素素笑道。宦官人家的老婆,走後門賺點脂粉錢,不是太正常了嗎?她這是為了使計,信不信就真有人在真心實意地借機倒騰走私發這注財?
張起想了一想,認真地說:“都有誰知道?”要是大家都知道了,這還是用計用間嗎?
謝麟道:“除了京裡知道的,再就是這屋裡的人了。”
張起數了數:“也不算少了,不能再有更多人知曉,再多一個,這計就廢了。”
“明白。這些人各司其職,少安不會以為,就派一兩個人過去就算完了吧?怎麼也得一串子,就得有人彙總消息。”
張起一想,也對,若想成功,萬沒有將這一件大事交給一個人,然後就望天收的道理。張起又細問了會派誰去,謝麟答是王瑱的第三子,預備給他一紙告身。張起知道王家,點一點頭:“明白了。”
問明情由,張起才將告身與旨意交給謝麟,自己帶了謝麟的詳細計劃帶回了京中。張起心向謝麟,以為此事可行:“謝芳臣就近指派,比起樞府層層疊疊,又便捷得多。”
新君召集兩府,商議半天,又聽取了齊王的意見,以為並無不可。便同意了謝麟的請求,同時給了謝麟一打告身文書。
這些告身文書是保密的,給予謝麟臨時授予某些人以官職的權利,但是不明發邸報,甚至普通的吏部、兵部的官員都不知道有這樣一群人政事堂與樞府做這些事情果然是熟手。
告身文書與朝廷的批複是秘密送達安撫使司的,謝麟當即召喚了王瑱父子。王瑱家業俱在鄔州與京城等地,與域外並無深刻的利益乾係,自是可以用的。王家欠謝麟老大一份人情,借著他又發了一次家,要他們填一條命,那也是要給的。
王家父子已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準備了,慷慨地應道:“大人待我家恩重如山,自當還報。”也不提什麼許國之類的,若許國,還不如真刀真槍去投軍!
謝麟這才取出空白告身,填了王瑱父子的名字:“這卻是要保密的,還不能叫你們拿出去風光。待事成之後,自有你們榮耀的時候。”
王瑱口裡微苦,謝大人做事確實不虧待人,隻是這事忒難,也罷,就搭進去一條命罷了。富貴險中求,千裡行商病死路上的也不知凡幾,隻當又做一次冒險的買賣!
王瑱慨然應諾的樣子將謝麟逗笑了:“你們隻為娘子賺些脂粉錢去的,又不要你們做什麼。記著,你們就是去賺錢的。”
王瑱摸不著頭腦,但是眼下不必就立時與敵酋打交道還是很好的,當即回家收拾行裝,讓兒子帶著夥計,馱些綢緞珍玩一類北上。
王三郎北上的第三日,高英便求見程素素:“娘子,我雖女子,北上的路卻也認得。還望娘子也給我一個機會。”
程素素麵色微變:“什麼北上?!”臥槽?不是說好了保密嗎?她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