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過木揚很多樣子。
張揚的,傲氣的,還有笑起來像幼時那隻橘貓一樣甜的樣子。
但刻在心裡的,每每午夜夢回都能看見的卻是木揚躺在病床上沒有生機的模樣。
他此刻觸碰的位置……很不舒服。
意識下沉間,心裡升起一股悵然的情緒,他後知後覺地明白那是遺憾。
為什麼不在木揚問他時說愛他呢……
想再看他笑一次。】
*
醫生問:“病人有家族遺傳心臟病史嗎?”
姚鳶:“這……我從來沒聽他媽媽說過。”
醫生抬眸:“他家裡人在哪裡,方便詢問一下嗎?”
“去世了——”姚鳶揪緊衣角,“我就是他家裡人。”
意識不斷下沉,周圍一片昏暗,好困……
木揚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慢慢消散,隻想長眠下去,但卻一直有道聲音在說現在不可以……
什麼不可以?
木揚茫然又無措地看著前方,一束光突然打進混沌的黑暗中,他下意識追逐過去,卻隻見一片猩紅。
猩紅下是一張清雋的麵容,雙眸緊閉,像要死了一樣。
是解彆汀。
他倏地睜開雙眼,猛得抬手,卻無意打翻了旁邊的水杯。
姚鳶驚喜喚道:“揚揚!”
木揚才發現自己癱軟在病床上,渾身無力,好像剛剛那用力一揮隻是回光返照一般。
嗓子也疼得不行,嘗試了幾次都沒成功發出聲音。
姚鳶眼眶紅了,貼近他嘴邊:“你說,媽媽在這。”
“解,解……”
姚鳶愣了一秒,最初以為木揚在跟她說謝謝,可看木揚驚惶的眼神卻反應過來:“小解沒事,醫生已經急救過了,就是還沒醒。”
木揚過度起伏的胸腔驟然平穩,呼吸慢慢放輕,又睡了過去。
聽聞木揚醒了,醫生及時前來查看:“醒了就問題不大,腦震蕩剛醒那會兒可能不太舒服,輕微頭暈頭痛都屬於正常,就是他這腿有段時間不能下地,可以給他準備一個輪椅。”
“好,好……”
醫生又給昏睡的木揚量了□□溫,一切正常。
姚鳶神色複雜地看著兒子,若不是解彆汀突然聯係她,她根本不知道木揚就在這裡,且早已知道身世真相。
已經過去兩天,前晚警察調監控後,姚鳶才知道她前往酒店時,木揚就站在她身後安靜地看著她,沒有委屈,也沒有親近地撲上來叫媽……
她從沒見木揚那麼安靜過,一點一點地像後退著,直到被黑暗湮沒。
姚鳶彆開臉,保養得當的手捂住眼睛,她顫動著肩膀無聲哭泣:“對不起……”
“對不起……”
木南山趕著最早一班飛機來到了醫院,看見泣不成聲的妻子連忙攬住她:“怎麼樣?”
姚鳶止住顫音,深吸一口氣:“暫時都沒事,揚揚有點腦震蕩,小腿骨折了。”
“小解呢?”
“醫生說是急性心臟病,心絞痛。”
木南山皺眉:“解之語跟她前夫都沒心臟病吧?”
姚鳶搖頭:“應該沒有。”
“揚揚怎麼知道這裡的?”
“我不知道……”
姚鳶無神地搖頭,她緊緊扒著丈夫手臂,聲音又開始打顫:“你都不知道,我們找了他好久,最後都不抱希望了,有人說看見了揚揚的鞋子……小解倒了,旁邊的石坡也跟著倒了……”
她語無倫次地敘述著,木南山看著病床上木揚蒼白的麵孔沒說話。
姚鳶哽咽著:“他就在我們旁邊,他就在旁邊!石坡塌了砸到他才暈過去的……那麼小一個洞,他縮在裡麵,他不說話……”
木南山額上青筋微跳,眼眶也不由自主地紅了。
姚鳶錘著丈夫:“那一片我們挖了好久,喊了好久,他聽見了,他為什麼不說話……哪怕是動一動也好,為什麼啊!?”
她再也繃不住了,眼淚翻滾而下。
木南山拍著姚鳶的後背,深吸一口氣:“是你想多了,他都受傷了,人昏昏沉沉的能聽到什麼?彆想太多,揚揚就是沒聽見……”
“不是的,不是的……”
姚鳶永遠忘不了她扶著倒下的解彆汀時,三米外的石坡突然塌陷,露出一隻傷痕累累的腳。
那時木揚還沒暈,她衝過去,就聽見木揚在低喃解彆汀的名字。
那一瞬間她突然意識到,木揚一直在聽著他們找他。
可他不呼救,不動作。
姚鳶想不通,事情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我做錯什麼了?”姚鳶淚流滿麵,“我做了三十年的慈善,一心想給孩子積德累福報,可我十月懷胎的孩子被偷了,我養大的兒子又要遭這種罪,我造了什麼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