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關閉許久的門打開後,醫生推著木揚走出來:“家屬在嗎?”
下意識接過的解彆汀將輪椅轉交給木揚,醫生單獨跟他聊了幾句,如果病人過去沒有咽喉的病史,也沒有遭受突然性的物理傷害,那麼他的失聲確可以確診為應激障礙。
可患者現在情緒雖然低沉,但很平靜,並隱隱不配合疏解,或者並非本意,但也是個麻煩的事。
總體來說,得要木揚自己鬆開扣緊喉嚨的那把鎖,一切才能好轉。
“對於心理患者而言,家人是至關重要的一環,一定要耐心,讓他感受到關心和自己的重要性。”
從表層來看,木揚有一定的抑鬱傾向,但輕重不好說,這個還要經過係統性的測試和大腦檢查才行。
但木揚並不配合,他操縱著輪椅猛得退了一大步,看著解彆汀一直搖頭,像是在對待什麼洪水猛獸。
解彆汀心口一疼,他緩慢地走到木揚麵前,撫著他白皙的膝蓋低聲問:“為什麼?”
木揚說不出話,喉嚨中發出幾聲小獸似的悶吼,像是小貓炸毛時對你哈氣一樣,又凶又可憐。
解彆汀妥協:“那就不看了,我們回家。”
木揚開始變得安靜,緊繃的神經終於慢慢鬆懈,指尖還微微顫著。
他沒病。
他不能有病。
江誕不明所以地看著這一幕,曹躍若有所思。
走之前,他想私下和解彆汀說幾句,木揚則被江誕帶到外麵轉轉。
“抑鬱情緒其實現在很多人都有,因為工作與家庭的壓力,很多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心理上的問題,但這並不能代表什麼。”
曹躍靠在欄杆旁:“但如果已經發展成係統性的病灶,身體各個方麵的功能都會出現影射,比如記憶衰退,容易發呆,整宿整宿的失眠,易怒易暴躁,無法控製情緒,莫名其妙地就哭了,性/欲也會衰退,嚴重一點無法起立。”
解彆汀知道這些,不僅如此,有些人還會不願意見光,人會變懶變邋遢,失去與人正常社交的欲/望,食欲下降等等。
木揚的這些症狀表現得並不明顯,他失眠的次數並不多,解彆汀印象中隻有兩次,易怒易暴躁倒也還好,食欲沒有明顯的下降。
但確實容易發呆,一聊起關鍵的問題情緒容易變得激動,過去五年裡解彆汀都沒見木揚哭過,這一世已經見了好多次。
要說性/欲衰退……解彆汀不清楚木揚在此之前是怎樣的狀態,但應該還屬於正常範圍。
“多開解開解吧。”曹躍歎了口氣,“你倆真的是……”
*
他們這棟樓斜對麵就是住院區,中間有好大一片草坪,不少病人在家屬的陪伴下下來溜達,也不乏和木揚一樣的坐著輪椅的病人。
醫院的綠化很好,隱隱還能看見蝴蝶蜻蜓飛過,比起醫院,這裡倒更像是療養院。
草坪一側的大樹下,一個穿著病服的消瘦男人撫著拐杖站立在那裡,左邊的褲子空蕩蕩地飄在空中,像是注意到木揚的眼神,男人抬眸,朝他笑了笑。
一眼望去,那張臉像是解彆汀。
木揚手一緊,就要推動著輪椅上前,卻被身側的人握住手:“還想去其他地方轉轉嗎?”
木揚呆呆側眸,解彆汀就完好無損地站在他身側,雙腿依舊修長挺直。
他再轉頭看向那樹下,哪還有什麼穿著病服的人。
幻覺嗎?
木揚茫然地回握住解彆汀的手,可說不出話來,隻能任由解彆汀推著抱到車上。
江誕在駕駛座上問:“解老師,是回去嗎?”
解彆汀看向木揚,木揚點點頭,他便嗯了聲。
窗外的風景飛快閃過,這一幕像極了上一世解彆汀車禍的那天。
車禍中的死亡並沒有讓解彆汀對車產生什麼不適,他早已不是因為一場綁架會封閉自我的少年。
但木揚病床上的死,還是讓他對醫院產生了一股微妙的抗拒,指尖的發麻一直到醫院的建築在視野中遠去才慢慢緩解。
他看著窗外的風景,卻不由自主地握住身邊那隻垂落的手。
木揚一愣,抬頭看向解彆汀的側臉。
解彆汀表情沒什麼變化,有些出神望著半空,好像握住他的手是無意識的行為。
木揚指尖微微蜷縮,但沒有動,任由解彆汀輕握著,一直握到下車。
江誕沒有和他們一起,把他們送回彆墅後,他就要去超市一趟,解彆汀讓他幫忙買些菜。
彆墅花園裡空蕩蕩一片,這裡的泥土都被翻新過一遍,也鋪出了兩條細碎的石子路,一直漫延到儘頭的涼亭。
這些是木揚婚前弄的,前世婚後不久,他就在這些翻新的泥土上種滿了植物花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