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安沒心思再吃夜宵,準備現在就過去找人,木揚乾脆讓老板娘把燒烤打包,和解彆汀一起跟上去。
巷子裡很暗,也很破舊,這裡算是比較偏僻的城中村了,連個路燈都沒有。
解彆汀側眸看向前麵那戶人家:“是這裡。”
不等他們敲門,一陣霹靂吧啦的聲響就傳了出來,再者就是中老年男人憤怒的嘶吼:“滾!老子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鐵門吱呀一聲打開,一隻手扣住門邊,卻還在朝屋裡譏諷地說:“你不會以為我有把你當父親吧?你眼中不是一直都隻有路在安這一個兒子?我算什麼,不過提款機而已。”
屋裡發出重重‘砰’得一聲,應該是砸了什麼東西。
站在門邊的路邵陽還在繼續譏諷:“發什麼火?不是挺好嗎?今天之後你一個兒子都沒有了,不用天天追著我要錢,也不用頭疼路在安那些賭債。”
他轉身摔門而出,卻正好與木揚三人對上視線。
路邵陽聲音嘶啞:“你們怎麼來了?”
沈林安怔了好一會兒,今天的路邵陽倒是展現了他沒見過的一麵。
他認識的路邵陽好強、執拗,但又有些世俗的圓滑,在生活裡摔過無數次跤的路邵陽很少這麼夾槍帶棒地跟人說話。
而此刻路邵陽的形象也並不好看,麵色憔悴,頭發淩亂,身上還有一股酒味。
他們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婦人就衝了出來抓住他的手臂:“邵陽啊,你爸他就是說氣話!你彆跟他置氣,你走了他怎麼辦啊!”
“聽媽的話,你們坐下好好說,你爸也就是氣你跟個男人結了婚,不是說好過兩年就離嗎?”
路邵陽和沈林安隔著五六米對視著,他很想說出這輩子都不可能離的話。
但最後也隻是苦笑了下,然後再次豎起渾身的刺:“就算離了,我這輩子也不會跟第二個人結婚,他不是隻有路在安一個兒子嗎?死了就想辦法再生一個,彆指望我。”
“邵陽——”
路邵陽甩開她的手:“您也一樣,路在安死之前,恐怕都沒把我當過兒子吧?”
木揚這才算聽明白發生了什麼——
路邵陽那個賭徒弟弟死了。
沈林安倏地走上前,在他媽媽驚愕的目光中將路邵陽拉到身後:“抱歉,我們不會離婚。”
路邵陽嘴唇動了動,到底是沒說話,眼裡也沒什麼喜色,一片灰暗。
三個人默不作聲地跟著路邵陽回到他的臨時住所——一間非常普通的賓館。
賓館環境不是很好,打開房間後到處都還是空酒瓶,一股煙酒味彌漫。
解彆汀不動聲色地把木揚擋在了身後,煙味實在太重了。
“抱歉,有點亂。”路邵陽在床上坐下,雙手抵著額頭,緩慢且艱難地解釋了下他失聯的原因。
路邵陽家境不少是眾所皆知的事,但還真沒人知道他父母是誰,也沒人扒出來過。
實際上路邵陽跟父母並不親密,二十多年裡見過的麵屈指可數。
那對夫妻對他也沒什麼感情,但小兒子欠了一屁股債,他們便把主意打到了路邵陽身上,大學期間就問他要錢,說兄弟之間就應該互相幫扶。
路邵陽其實挺缺愛,父母難得的靠近讓他有了種被人關愛和需要的感覺,於是大學期間自己背著學貸不說還做了多份兼職,錢全給弟弟路在安還債去了。
一直到他出來工作兩年,再被經紀人撿進娛樂公司都是如此。
雖然前公司坑了他,但也能分到百分之二十的片酬,相對於普通人的薪資來說也不算少,卻全貼給了家裡。
本來賭債都還完了,可路在安死性不改,仗著有人托底又開始賭,欠得比之前更多。
那會兒剛好又是沈林安和路邵陽求婚的時間。
路邵陽同意了,哪怕知道自己說不定會拖累沈林安,但也舍不得放手唯一對他好的人。
他為了拿到戶口本,便跟路建撒了謊,說為了還錢必須要跟同性結婚炒作才能提升身價,隻是炒作,過兩年就離。
“路建和你說的那些,並不是我的真實想法……”路邵陽無神地看著虛空,“我隻是想騙他要戶口本,我沒錢買房子,戶口分不出來……”
他今天才算知道沈林安為什麼會認為他是‘拿結婚當炒作’,原來是路建最近聯係到了沈林安,才有了沈林安深思熟慮後提起的離婚。
沈林安喉嚨一緊:“我知道了,你——”
“你還愛我嗎?”路邵陽抬眸,眼神重新開始聚焦,但裡麵毫無光亮,“路在安死了,沒人拖著我了——可你還愛我嗎?”
路在安死於三天前,為了躲避追債的人,溺死在零下六度的河裡。
木揚和解彆汀站在門口,一直沒出聲。
房間裡安靜得有些過分,木揚其實有些理解路邵陽為什麼會這麼問。
如果沈林安心裡還有他,那不論之前發生過什麼,無論要路邵陽再追多久都能等,但如果沈林安心裡沒他了,那做什麼都是徒勞,都是對彼此的折磨。
他和沈林安的問題並不僅限於以前的誤會,還有感情的淡卻。
沈林安實在太冷靜了。
木揚在他身上看不到那種外露的感情,和解彆汀前世的冷漠遲鈍相比,沈林安更多的是平淡,淡得讓你感覺不到在乎與喜歡,好像激情過後,一切都成了可商議的生意。
說要分開冷靜一段時間,便從沒有主動給路邵陽發過信息,好像繼續過下去也行,離婚也可以。
這種無所謂的平淡態度才最磨人。
沈林安歎了口氣,上前攬住路邵陽:“讓你冷靜冷靜,是讓你想清楚,這次不離,以後你就沒機會了。”
……
解彆汀給他們帶上門,他和木揚再留在這多少有些不合適。
木揚一路上很安靜,出神地在想些什麼。
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喜新厭舊的習性,而有些人在感情上同樣也會喜新厭舊。
試問有幾個人能幾十年如一日地對著同一張麵孔愛得深切?厭煩之後,要麼走向婚姻的墳墓,要麼走向婚外情。
激情過後就是平淡,潘達漿就經常說他跟解彆汀分不開是因為還在熱戀期。
木揚現在才開始憂慮,他和解彆汀的熱戀期又會保持多久?
如果能一直保持平淡的歡喜也不錯,就怕後麵感情淡著淡著就消失了。
木揚不是懷疑自己和解彆汀的感情,而是生活太現實。
真正能從開始走到白頭永遠保持初心的感情太少了,他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有這個幸運。
“不會像他們一樣。”解彆汀突然說,像是明白他在想什麼。
木揚迷茫抬頭。
解彆汀握緊他的手:“已經弄丟過你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木揚怔了怔,心裡鬆了些。
他們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啊……
對於木揚來說,他重新來過的意義還有木南山和姚鳶,還有一些交心的朋友,但於解彆汀而言,木揚是重新來過的唯一意義——
又怎麼會平淡。
.
回到酒店,手上打包的燒烤竟然還是溫熱的,外麵的保溫袋效果著實不錯。
“這個肉沫烤茄子真的好吃,你嘗嘗。”
木揚用手虛托著夾了一筷子喂給解彆汀,突然想起:“我忘給路邵陽他們一份了……”
解彆汀語氣淡淡:“他們可以點外賣。”
他不太喜歡燒烤的味道,但還是陪著木揚一起吃掉了大半。
木揚吃下最後一口烤五花,實在吃不掉了:“剩下的扔掉吧——”
解彆汀嗯了聲,抬手擦擦木揚唇上的孜然粒:“先去洗澡。”
木揚麻溜地進了浴室,小酒店就是這點不好,浴室隻有一個花灑,兩個人根本沒法一起洗,冬天能凍死。
他飛快地將自己洗乾淨,還故意把解彆汀的浴袍穿走了。
解彆汀:“……給我看看摔哪了。”
木揚乖巧走過去,在解彆汀下巴上啵了一口。
解彆汀讓他趴下掀起浴袍,最怕癢的那塊皮膚紅了一大片,估計明天會發青。
木揚的皮膚就是這樣,隨便一磕一碰第二天起床就是青紫一片。
“要揉點藥,忍一下。”
木揚猛得僵住,差點叫出聲。
等解彆汀揉完藥,木揚的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渾然無力地陷在被褥中。
解彆汀俯身親了他一下:“你趴一會兒。”
解彆汀去洗澡了,木揚失神的瞳孔開始轉悠,他小心翼翼地爬起身,輕手輕腳地跪在床邊地毯上往床底下掏,想把那贈送品扔出去。
因為想到木揚穿了自己的浴袍,所以準備拿套睡衣帶進浴室的解彆汀就看到了這有些微妙的一幕。
木揚撅著butt在床底下掏東西,掏著掏著掏出來一個圓球。
木揚對上他的視線,猛得僵住,這下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解彆汀有些一言難儘,半晌說:“這個真的不能用,對口腔不好,尺寸也太大。”
“因為是給你用的呀。”木揚的腦袋瓜子飛速運轉,得出了這麼一個可以甩鍋的說辭。
解彆汀:“……”
作者有話要說:揚揚無辜:因為以為你喜歡才買的呀!
(本章二合一,更新加更都在這了,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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