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拍前,陸康成照常給兩人講了下戲,講完,又著重提醒了下:“黎瞳拉韓淨出水的那一幕,儘量一氣合成,不要斷,尤其是亦州,這個長鏡頭結束時,會切你的正麵特寫,感情一定要給足。”
程亦州點了下頭:“沒問題。”
陸康成嗯了聲,拍了拍程亦州的肩:“水下的戲可能會有一定的危險性,如果一次完成不了,不要強求,這一場難度本來就高,多來幾次也沒什麼。”
叮囑完,場景喊了A,就開拍了。
黎瞳把毛巾搭在脖子上,衝韓淨燦爛的笑了下:“當然知道,我在六年前的報紙上見過你的照片。韓淨,天才畫家,十七歲就辦了自己人生第一場畫展,可就在去畫展的路上,突遭車禍,父親遇難,你的右手也廢了。”
韓淨猛地扣了下手,宛若死水的眼睛突然翻湧起了幾絲沉匿多年的煎熬與慍怒。
他看了黎瞳一眼,一句話沒說,拿著水轉身往泳池邊去了。
剛走沒兩步,黎瞳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很疼吧,不管是心還是手。”
韓淨依舊沒說話,順著泳池扶梯下了水,他沒遊,隻是抱膝縮成一團,蹲在了泳池地步,任由池水漫過了頭頂。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到水底下憋氣,如果心情一直不好,就會憋到完全沒氣的時候才會出來,然後浮出水,深吸一口,繼續如此。
因為黎瞳剛才那句話,直接將他常年壓抑的事情全部挑了出來。他現在心情差到了極點,蹲在水底下,完全不想出來。
煩躁感衝蝕著意識,韓淨的臉色越來越差。
當年車禍的場景不斷在腦海中閃現,甚至再次感受到了追尾時那股強大到耳膜轟鳴的撞擊感、車子衝下橋體那一瞬間的失重感、以及車子與水麵撞擊時產生的巨大擠壓感。
仿佛死了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如此反複,韓淨的意識仿佛進了一個死循環,不斷重複著當日的情形,不斷承受著相同的痛苦和恐懼。
喘不過氣了,要死了……
韓淨突然睜開眼,意識回籠間便要浮出水麵,但嘗試了好幾次,總有種腿腳被人禁錮的錯覺,他朝下麵看了一眼,原本平坦的泳池底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跟他長得一模一樣,戴著一架金絲框眼鏡,金色的長發用一根黑布條紮著,眼神病態又陰森,穿著黑西裝,胸口放了一朵白玫瑰,正在衝他笑……
幻覺!都是幻覺!不是真的!
韓淨不斷暗示自己,想從水裡趕快出來,但四肢根本不聽使喚,根本無法離開池底。
他掙紮了好久,麵色已經蒼白到近乎死人的地步,突然,一隻手穿過頭頂水麵伸了進來,一把拉住了他。
嘩啦——
伴隨著猛烈的水聲,韓淨被黎瞳拉了出來,黎瞳抱著他的腰腹部,不停拍著他的後背。
韓淨不停往外吐著水,意識還處於混亂狀態。
“過!很好!”陸康成一臉滿意道,剛要誇一下程亦州,卻發現,他還在被張聞雨抱著吐水。
“程程!”察覺到情況不妙,霍寧川直接衝了上去,把張聞雨拉到一邊,抱著程亦州,一邊拍背,一邊顫抖著聲音道,“程程,你怎麼了?程程,你彆嚇我!”
陸康成也趕緊走了過來:“怎麼回事?”
張聞雨一臉擔憂道:“程哥好像真的溺水了,我拉他出來的時候,感覺不太對勁。”
原本計劃拍這段戲的時候,程亦州需要主動配合一下,這樣張聞雨拉他出水不用費那麼大力氣。這種技巧性的配合,程亦州應該很熟練的,但剛才張聞雨卻是硬生生把他拽出來的,得虧他勁兒大,不然還真拽不上來。
不過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吐完水,程亦州在霍寧川懷裡靠了五六分鐘,才緩過勁。
程亦州疲憊在霍寧川懷裡蹭了蹭,還沒從韓淨的情緒裡走出來,不是很想說話。
“他情況不太好,我帶他去休息一下。”霍寧川跟陸康成冷冷的打了聲招呼,就把程亦州抱去了休息區。
沈飛站在一邊擔心的不行:“程哥,要不要聯係一下私人醫生?”
“我沒事,就是不小心嗆著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程亦州兩手環著霍寧川的脖子,抬眼蒼白道,“你剛才怎麼不對我用人工呼吸啊?”
“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霍寧川嚴肅的看了懷裡的程亦州一眼,把人放在躺椅上。
程亦州眨眨眼:“沒開玩笑,我認真的,我那時候是真的很想讓你親親我的。”
這是實話。
其實,接了韓淨這個角色之後,程亦州每次拍完戲,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從角色裡完全抽離,所以進組的這些日子,情緒一直不太高。
昨天霍寧川過來之後,這種情況才好轉了一些,而且每次拍完一段,隻要跟某總發兩句騷話,心情馬上就會變好。
所以,剛才他是真的很想讓霍寧川親親他的。
“這還不是開玩笑?!”霍寧川臉上怒氣泛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程亦州,你下次要是再這麼不小心,信不信我立刻封殺你,砸了你的飯碗!”
說完,霍寧川就捏著程亦州的下巴,小心又溫柔的吻了上去。
就在霍寧川貼上來的一瞬間,程亦州好像看到他眼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