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與晟猛地拉開車門，大步過去。
靠近時候，他聽到少女道：“姐，我們回去吧！”
“算了。”女人搖頭，蒼白的臉上都是疲憊：“回去吧，我本來也不該出來。”
“可是你說，你想去看JU的演唱會，這是你最後的願望了……”少女說到這裡，忍不住哭了出來。
“沒關係，在家聽就好了。”女人說罷，輕輕笑了笑，她的耳畔，似乎響起記憶裡的歌聲，還有記憶裡的那個人在她耳畔的低語。
而就在這時，少女低呼了聲：“你——”
隨即，女人抬起眼睛，看到了走過來的陳與晟。
他還是和她記憶裡一樣，或者說，其實分開的這幾年，她也時常看到他，在電視裡，在手機上……
可沒有哪次，比此刻的他看起來更加清晰。
她怎麼會在帝城見到他呢？
她眨了眨眼，眸底是複雜的悠遠。
“黎歌，你怎麼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聽到陳與晟問，語氣帶著憤怒。
真的是他。
黎歌怔然地望著陳與晟，喉嚨裡發不出聲音。
她沒想過會再見到他，她本以為過往已矣，直到天人永隔。
卻沒想到，在她生命儘頭時候，他會出現在她的麵前。
“黎歌，你回答我！”陳與晟顯然看到了黎歌唇角的血絲，甚至，他還發現，她頭上已經沒了頭發，此刻的假發在風裡，似乎隨時都會掉下來。
他後退兩步，不可置信。
少女望著這一幕，唇.瓣動了動：“你是陳大哥吧？我姐姐她，生病了……”
陳與晟喉結滾動，問：“什麼病？”
“小妍，彆說了。”黎歌表情平和，抬頭望著陳與晟：“我一直欠你一句道彆，現在——”
“黎歌，我不想聽！”陳與晟眸底都是鋒銳：“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這個是醫院的病曆單。”少女從包裡取出一張單子。
陳與晟越看，臉上的血色越發淺淡，到了最後，完全退成了慘白！
他望著她，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聲音沙啞：“來不及了嗎？”
黎歌點頭，衝他微笑：“是啊。”
少女眼睛發紅，哭了出來：“我本來想帶姐姐去看JU的演唱會，但是剛剛打車，司機不願意帶……”
“我帶你們去。”陳與晟說罷，直接推起了黎歌的輪椅。
他說不出此刻什麼心情，隻是僵硬地推著她，來到車旁。
將人從車裡抱下來放在後座，陳與晟又收了輪椅放在後備箱，道：“演唱會在哪裡？”
少女馬上將手裡的票遞了過去。
陳與晟想起什麼，給郝明軒打了個電話，說了聲抱歉，便導航去了體育館。
他沒有票，門口黃牛票又沒有連號，所以少女將手裡的票給了陳與晟，自己先回家。
陳與晟也沒用輪椅，而是直接抱著人一路走了進去。
懷裡的女人很輕，完全不是幾年前溫軟的模樣，她瘦得已經脫形，一雙眼睛顯得格外得大。
二人來到座位坐下後不久，演唱會已經開始。
他們都沒說話，就那麼安靜地聽著。
陳與晟想起，多年前他們一起去聽JU演唱會的模樣，她總是揮舞著手裡的熒光棒，一臉興奮呐喊。
而此刻——
他轉頭，看到她眼睛時而睜開時而閉上，顯然已經油儘燈枯了。
他的心頭忽而湧起難言的鈍痛，彌漫到整個空洞的心房，難以呼吸。
一場演唱會，到最後的時候，陳與晟感覺肩頭一沉，黎歌已經在他肩上睡了過去。
他的心頭一慌，連忙叫她。
好半天，她才恍惚著醒來，問：“與晟，演唱會結束了？”
陳與晟聽到這聲久違的‘與晟’，喉嚨發不出聲音，隻能點頭。
“不好意思啊，我居然睡著了……”她說著，由著他抱起她，和川流的人群一起退場。
外麵的路已經被車堵死，陳與晟本要穿過人群去停車場，黎歌卻拉住了他，道：“我能不能去那邊護城河坐坐？”
陳與晟點頭，抱著黎歌到了護城河。
她看著不斷流過的水，上麵映著的盈盈燈光，忽而開了口：“與晟，我把你送我的項鏈賣了。”
陳與晟點頭。
黎歌又道：“以後忘了我吧，是我對不起你，你以後好好的，找個健康的好姑娘，和她結婚、生子，白頭到老……”
陳與晟喉嚨依舊發堵，隻是點頭：“嗯。”
“與晟，你真的很好，那些短信，我說的都是違心的……”黎歌靠在陳與晟肩上道。
“嗯，我知道了。”陳與晟道。
他們安靜地看著夜晚的護城河，聽到人群逐漸遠去的聲音。
周遭安靜，漸漸呼吸和水流聲，整個世界仿佛隻有他們兩個，彼此做著最後一次道彆。
……
六年後。
“爸爸！”幼兒園門口，女孩歡快地撲到了陳與晟懷裡。
陳與晟將她抱起來，親了親她的臉蛋，笑著問：“今天第一天上幼兒園，開心嗎？有沒有認識小夥伴？”
小姑娘點點頭，很是認真：“我認識了1、2、3、4、5，一共五個小朋友！”
陳與晟笑，抱著她往車裡走：“那一會兒給爸爸講講今天都和小朋友玩了什麼。”
“好呀！”小姑娘點頭，親了親陳與晟的臉蛋，又道：“丫丫要等著爸爸接到媽媽，再一起講！”
陳與晟點頭：“好，我們先去接媽媽下班。”
二人很快開到了一家公司門口，不多時，就有一個漂亮乾練的女人走了出來。
丫丫看到她，馬上在車裡衝她揮手。
女人拉開車門坐上來，丫丫這才開始講她在幼兒園一天的見聞。
車行在魔都街頭，前方突然變得有些擁堵，陳與晟疑惑：“怎麼突然堵車了？”
“好像是JU的演唱會。”女人回答道：“想起來我上大學時候，他每場演唱會我都聽。”
陳與晟聞言，轉頭往外看去，就見著遠處體育館外麵的巨大海報。
他一時間變得有些恍惚，那些久遠的記憶仿佛被清風吹開的紗幔，露出了若隱若現的一角。
他想起，黎歌臨走前對他說的，他會遇見一個很好的人，健康地陪著他變老，給他一個完美的家，而她，也會一直在天堂祝福他。
耳畔，丫丫喚了聲：“爸爸，我周末要去小姑家，我想哥哥和姐姐了！”
陳與晟回過神來，轉頭，對上了女兒和妻子的目光，點頭：“好，我也想你姑姑了，周末我們去帝城找你哥哥姐姐玩。”
“嗯嗯！”丫丫點頭：“我要和哥哥姐姐一起烤餅乾！”
陳與晟覺得心頭發暖，他伸臂將丫丫和妻子摟入懷裡，笑了。
那個祝福，他收到了。
（全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