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說的,就是之前和陳原禮去參觀過的,放著許多恐怖雕像的配殿。
“人少,”司空對鳳隨說:“普通香客會回避這個地方。但法師們進出這裡卻不會惹人注意。”
司空帶著鳳隨和陳原禮往配殿的方向掠去,一邊給他們講自己的懷疑,“我和原禮兄在那裡停留的時間並不長,就有法師追過來,還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鳳隨的視線落在他臉上,“她說了什麼?”
司空想起剛才遇到的那位女法師,心中仍有些許奇異的感覺,“說什麼死去又活來的機緣,聽著神神叨叨的。小的一下子被她的話嚇住了,追出來想問問清楚,可出來了才發現人家已經走了……現在想想,她或許隻是為了讓我們儘快離開配殿才說的那些話。”
鳳隨微微皺了皺眉,“她為什麼跟你說?”
司空想了想,“大約是覺得我比較注意她。”
鳳隨又問,“你為什麼注意她?”
司空沒反應過來鳳隨問什麼會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很認真的答道:“大概是……覺得她的眼睛長得很……很神棍。”
司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有些頭疼地抓了抓頭發,“就是……看她的眼睛,就覺得她好像能看透人心,好像真的有什麼法力似的。”
司空艱難的形容了自己的感覺,一抬頭卻見鳳隨轉過頭去,嘴角好像還帶著一點兒笑容。司空懷疑自己看錯了,他也就是想的多了些,這有什麼好笑呢?
陳原禮卻沒那麼多顧忌,笑著打趣他,“我還以為你是覺得她相貌出色,才盯著人家看個沒完。”
“出色嗎?”司空回憶了一下,還是覺得很一般啊,“跟顧大娘也差不多吧。”
這下,鳳隨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平時不愛笑的人一旦露出笑容,總會給人驚豔之感,仿佛冰雪消融一般,讓人看了,也會不由自主地跟著微笑起來。
誰不喜歡看彆人笑呢。司空有些悲催的想,他們如果笑得不是自己,就更好了。
配殿的大門虛掩著,從這裡能聽到前院的方向傳來的聲音。之前香爐爆炸引起的騷動似乎平靜下來了,沒有喧嘩的聲音乾擾,誦經聲、法器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鳳隨跟著司空進了配殿,把陳原禮留在殿外接應。
殿門半掩,大殿之中光線更顯得昏暗了,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仿佛籠罩在了一團昏昧的霧裡,佛陀的麵貌也更加詭異猙獰,仿佛再眨一下眼睛,就會看到他們揮舞大刀撲過來。
司空在大殿中來回走了兩圈,最後還是停在了懲罰偷盜的雕像前。他們之前就是停在這裡的時候,引來了那位女法師。
司空上下打量這一組雕像,人像的發髻、雙手、腿腳,這些有可能單獨移動的地方,又蹲下來仔細觀察灑落在人像腳邊的銅錢。
銅錢也是石頭雕刻的,就固定在底座上,銅錢上刷著顏料,上麵還寫著康定的字樣。也不知這雕像到底是不是仁宗年間修起來的。
司空檢查了一圈,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油鍋上。
這油鍋比一般人家燒飯用的大鐵鍋要更大一圈,盜賊的雙手伸入鍋裡,油鍋的表麵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司空沒怎麼見過彆人做飯,顧婆子家也不可能盛一鍋油來炸東西。他看不出這油鍋的漣漪做的是否逼真,反倒覺得更像是水波。隻不過刷上了黃褐色,表現出了那種油脂的感覺。
司空踩著一尺高的底座上去,湊近了看那油鍋,然後他注意到油鍋一側還像模像樣地搭著一柄大油勺,油勺的勺柄從油鍋裡探出來,正好朝向佛陀的懷中——前來參觀的香客會被塑像的內容吸引,沒有人會特意想著要湊到近處去觀察勺柄。
而在勺柄的頂端,則雕刻著兩圈極為細小的花紋。
司空一下就興奮了起來,“就是這裡!”
鳳隨也注意到了司空的反應,連忙湊了過來,“發現了什麼?”
“誰會把個勺子做成這樣?!”司空向一旁讓開些許,讓鳳隨注意勺柄上的花紋。
離近了看,就會發現那並不是什麼花紋,而是一圈一圈刻上去的數字,數字細小,雕刻得極為細致,細細密密地挨在一起,乍一看,便像是花紋一般了。
“九宮術數?”鳳隨大感棘手,正琢磨著要怎麼調派人手把這個地方守起來,然後去工部打聽一下有沒有精通術數的人可以過來幫忙,一轉頭,卻見司空半蹲下來,很仔細地打量那勺柄上的數字,眉頭微微皺著,仿佛在默默計算什麼。
鳳隨心中微微一動。
勺柄做出了木質的外觀,但手指搭上去就能感覺到其實並不是木頭,而是金屬。
觸手冰涼的銅質結構,打磨得非常光滑細致。上下兩圈的結扣處也都經過了極為精細的保養,輕輕一轉,就能聽到機關特有的噠噠聲。
司空在心中計算一番,伸手在勺柄上輕輕轉動。
周圍靜悄悄的,什麼動靜也沒有。
司空重新在心裡驗算了一遍,再次轉動頂端的機關,就聽腳下某處傳來了噠的一聲響,仿佛兩塊金屬相互碰撞,機關開合,牽動了地表的石質底座。
司空感覺到腳下的底座發出輕微的震顫,連忙跳下來,站到了鳳隨身邊。
站在殿門外的陳原禮也聽到了配殿中傳來的聲響,忍不住探頭朝裡看,就見其中一組雕像連著一尺高的底座極為緩慢地在地麵轉動,轉換了一個角度,然後……露出了底座下方一個二尺見方的洞口。
陳原禮忙說:“大人……”
鳳隨頭也不回地給他下命令,“後門留兩個人。其餘的人都調過來,給我把配殿守住。”
陳原禮連忙答應一聲,轉頭去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