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椅子(1 / 2)

司空 牛角弓 6881 字 4個月前

門房裡的護院四十上下的年紀,圓胖的一張臉,須發濃密,半張臉上都是泛青的胡子茬。肩膀寬厚,手臂也比一般人更粗壯些。

如果他還活著,會讓人覺得,這就是一個龍精虎猛的壯漢子。

然而此刻,他無知無覺地躺在床鋪上,腦袋歪向一邊,麵容恬靜的仿佛還沉浸在香甜的睡夢裡。

司空輕輕歎了口氣。

想來行凶之人的身手是很不錯的。這護院既然是習武之人,想來耳目要比常人更為聰敏,但他卻硬是沒有察覺有人進了門房。

而這凶手不但身手了得,為人想來也是極為狂妄的,他本可以用不同的方式結果這位護院,但他偏偏用了與殺害春娘子等人同樣的手法,好像生怕不知道行凶的是同一個人似的。

在司空看來,這就是明晃晃的挑釁了。

似乎任何一個時代,都會有這樣狂妄冷血的罪犯。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將殺戮當成了向全社會宣戰的方式,而另一些人,則將收割彆人性命的過程,視為一種扭曲的享受。

這個凶手,又會是哪一種?

司空闔上門,沿著院中的石板路謹慎地朝著前院的方向前進。

石板路上乾乾淨淨,看得出是經常有人清掃的,小路兩旁是乾硬的土路,殘留著一簇一簇的乾草莖,牆角背陰處還有積雪未化。

院子兩旁的廂房都落了鎖,司空一間間看過去,見房中隻有家具,被褥細軟之物都被人收走了,確實是無人居住的樣子。

後院與前院相通的堂屋裡家具擺設都在,多寶閣上有瓷瓶等擺設,進門處還立著一架頗有意境的山水屏風。這些家什應該是馬家鋪子的原有之物,大概是懶得再搬來搬去,索性一起賣給了新主家。

從堂屋另一側的雕花門走出去,就見中間一座精巧的小庭院,庭院另一邊就是前街店鋪的後門了。

司空覺得這樣的布局有些眼熟,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之前他們順著青水庵的地道走到了山下的“德記”雜貨鋪,那家鋪子也是類似的結構,前後院之間有一處招待熟客的堂屋,布置的也頗為講究。

店鋪的後門半開著,司空站在門邊朝裡張望,見空空蕩蕩的幾間大屋,連個多餘的貨架都沒有。

大門外就是安平大街,熙熙攘攘的聲音隔著幾扇關上的門窗也依然清晰地傳了進來。

司空四下打量,覺得馬家鋪子從外麵看起來也就那麼回事兒,內裡卻是十分寬敞的,而且房屋的柱子、房梁都是上好的木材,用料敦實,做工也頗為考究。

看來馬家在這裡開得起鋪子的時候,已經頗有一些家底了。

凶手就是順著後院進來,或許事成之後又順著原路退走了。

當然也有可能凶手直接混入了人潮之中,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安平街。

司空想象自己是那位凶手,他挑開了後門的門栓,或者趁著天色未明,悄悄躍過院牆潛入了後院,然後發現門房裡還有一個礙眼的護院,於是先解決了他,再慢條斯理的順著院中的石板路一路走到了前院。

他像他一樣,穿過前麵的小庭院,見店鋪裡空空蕩蕩,並沒有歇腳的地方,而且這裡距離街道太近了,萬一要是有淘氣的孩子扒開窗紙朝裡張望,說不定會看見他。

司空順著樓梯慢慢走上二樓。

臨街商鋪,多是二三層樓,這家商鋪是上下兩層的結構。房中擺設的貨櫃等物都已搬走,顯得空蕩蕩的。

臨街的幾扇窗戶都是闔上的,司空一一檢查過去,並沒有發現有破損的地方。

司空覺得凶手站在這裡觀望的可能性不太大。二樓視角雖然更好一些,但到底不大便於動手,他畢竟不能眾目睽睽之下從二樓上跳下來。

而且這裡也不是一個合適的等待的地方。

司空想了想,覺得他或許會退回去,到前後院之間的堂屋裡坐一坐,耐心的等待一會兒。

司空順著原路回到了堂屋之中。

他繞過屏風,想象著自己要在這裡消磨掉一些多餘的時間,他打量堂屋裡的擺設,山水屏風和桌椅都是老榆木做的,木料普普通通,樣式也是普普通通的,十分符合一個紙畫鋪子的低調風格,以及內裡暗藏的書香氣。

多寶閣上擺著一整套瓷瓶,質地瑩白,上麵用藍色的釉料繪著精巧的房舍,一位妙齡女子倚窗而坐,懷中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兒。女子容顏嬌美,衣飾亦是華貴,隻是皺著眉頭,滿麵愁容。

窗外是假山和一簇芭蕉,兩個彪形大漢站在台階下,比比劃劃的,好像要表達什麼。在他們麵前,一個丫鬟和一個婆子張開手臂,似乎有阻攔之意。

繪製這套瓷瓶的畫師手藝極為出色,將人物的姿勢、神態都繪製得極為傳神。妙齡女子的哀愁、丫鬟與婆子的驚慌、憤怒,以及彪形大漢的蠻橫都表現的淋漓儘致。而小嬰兒則畫得白白胖胖,臉上帶著的天真無邪的笑容。

嬰兒的無憂無慮與周圍成年人臉上的複雜神情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令人一眼看過去,就忍不住生出了幾分探尋的欲望。

這是一副非常有故事感的畫麵,

司空覺得馬家掌櫃的品味還是挺獨特的,因為這時代的瓷器除了燒製的技巧,還追捧一種風花雪月的美感。像這種仿佛講故事的風格,市麵上並不常見。

司空繞過多寶閣,朝著圓桌的方向走去,然後他注意到其中一張椅子的角度似乎與其他的不大一樣。其餘的椅子都是推進了桌子下麵,唯有這一張椅子,角度微微傾斜。

司空抬起手比劃了一會兒,感覺這樣的角度像是一個人起身之後,隨手推回去造成的。

司空心裡就生出了一點兒小小的興奮,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些接近了那個神出鬼沒的凶手。

但除此之外,這座堂屋裡再沒有其餘的線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