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宵禁(1 / 2)

司空 牛角弓 7326 字 4個月前

不論薛千山本身有沒有嫌疑,他既然已經牽扯到了馬家的命案裡,按照流程也是要查問一番的。

薛家的祖籍在揚州,家族子弟盤踞江南各地,是真正樹大根深的大家族。現如今的薛家族長正是薛千山的父親薛仭。薛仭膝下四子五女,薛千山在一眾堂兄弟中排行第九,傳聞他們兄弟當中最受父祖一輩寵愛的就是這位薛九郎。

“薛家的事,要說好查也好查,”鳳隨悄悄跟自己的屬下說:“首先一樣,人多。人一多,又各有各的心思,下手就容易些。”

司空正想著能把生意做到全國的大商家怎麼會把家裡搞得像個篩子,就聽鳳隨又說:“不過,薛仭這人不可小瞧,他治家是很有一套的。若隻是打聽一些薛家子弟的情況,這沒什麼,就是一般人家說親的時候,也是要互相打聽的。但若是有人起了黑心,對自家人下手,或者吃裡扒外,幫著外人算計自己家人,薛仭能活剝了他的皮。”

司空就覺得,有這麼厲害的老爹,薛千山也不會是一隻純潔的小白兔。

“他瞄上馬家這不稀奇。”司空說:“但他能找出馬家最薄弱的環節,然後勾搭上最容易策反的馬二郎,二者聯手,用最快最陰損的方式一口吞掉馬家……這就很不簡單。”

鳳隨點點頭,“哪怕銀鬃玉版一時間沒有搞到手,但他手裡握著馬二郎這麼大一個把柄,日後未必就沒機會得到這一份秘方。”

“說不定,馬二郎就是意識到自己有把柄在薛千山手裡握著,才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拿著薛千山的秘密去要挾他……”司空看張目結舌的陳原禮,再看看眼中微帶笑意的鳳隨,試探的問道:“我怎麼猜,也是說得通的吧?”

鳳隨覺得司空眼巴巴看人的樣子,特彆像一隻叼了兔子回來等著主人摸頭誇獎的獵犬,忍不住一笑,“說得通。不過我們的猜測都得在暗地裡去查證。如果薛千山確實有問題,讓他察覺出我們疑他,他定會多方描補,這會給我們的調查增加困難。”

司空點點頭,“明白。”

打草驚蛇,在羅網都還沒有張開的時候,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鳳隨又笑,“若是他沒問題,咱們大張旗鼓的去查他,也會令他不快。像薛家這樣的富豪,誰也不知道他們背後有什麼樣的靠山和人脈,憑白得罪了他們,給自己樹敵,於我們又有什麼好處呢?”

陳原禮撓撓頭,“那,咱還問他嗎?”

“問。”鳳隨很乾脆的說:“為什麼不問?眼下這個情況,換了誰來審案,也都要問一問薛千山的。”

薛千山是個不大好對付的人。

這種不好對付,不單指這人本身的能力,還有他的背景,以及薛家在西京城權貴圈子裡的人脈。而且從他之前借著當鋪裡兩件舊衣服就能跟鳳隨搭上關係,就能看出這人本身也不簡單,智商城府,一樣不缺。

這一次的詢問,與鳳隨而言也隻是試探。但薛千山的表現卻足以讓鳳隨加深他對薛千山、對整個薛家的不好惹的印象。

薛千山一見麵就交給他一份單據,上麵清清楚楚記著他與馬二郎近期內的所有聯係,包括在哪裡見麵,在場的都有什麼證人,見麵的性質是朋友小聚,還是商談收購事宜等等。他與馬秀山的關係,可謂是一目了然。

得,有了這麼一份東西,多餘的廢話都不必問了。

鳳隨頗是鬱悶。

這些東西都需要核實,但薛千山是個精細的人,他能交上來這份東西,鳳隨估摸著,他派人去核查也不會查出什麼異樣來。

但又不能不查。

真是白費他的功夫。

司空的感覺卻頗樂觀。

在他看來,哪怕是薛千山,也不會將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這裡麵總會有一些東西,哪怕隻是下意識的對自己的維護,也多少會有一些與事實有出入的地方——這樣的地方,是薛千山的弱點,也是他們的機會。

司空在班房裡換了便服,順著衙門的後門溜了出來。

他分到手的一部分內容就是安平街上的商鋪交接的時間和流程。司空打算找商鋪的左鄰右舍去暗暗打聽。

群眾的觀察力是不能小看的,尤其是安平街上其餘的幾家紙畫鋪。

同行之間必然存在競爭,換了是司空自己做買賣,他肯定也是一隻眼睛盯著自己的生意,另一隻眼睛盯著同行們的生意。

司空瞄準的,就是薛千山以為大家都沒有注意到,但實際上卻被同行們無意中關注到了的小細節。

司空走出衙門後門的時候還在想,他這個思路是沒問題的,隻是實施起來太瑣碎。而且時間也要掌握好,拖得久了,會驚動那個狐狸似的薛千山。

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地打鬨著從他身旁跑了過去。

小孩子年紀差不多,六七歲的樣子,都穿著粗布的棉衣棉褲。司空很快就能給這些人的身份做出一個大概的判斷:平民階層,但家境尚可。

這個時代,一個人所處的社會階層是可以從衣著打扮上看出來的,這幾個小孩子雖然穿著粗布,但衣服並不破舊,棉鞋也是厚實合腳的樣子,可見家境還是不錯的。

小孩子們一窩蜂的從他身邊跑過,其中還有兩個不小心撞在了司空的腿上。司空不敢亂動,隻是伸手將他們扶住。

就在這一團小小的混亂之中,司空忽然覺得手心裡被人塞進了一個紙團。

司空不動聲色地捏了捏手心裡的紙團,心中有一種不可思議之感。但孩子們卻都是若無其事的模樣,一窩蜂地跑遠了。

司空警覺的四下看看。衙門的後街附近並沒有什麼商鋪,行人也不多,實在看不出這幾個小孩子是從哪裡跑過來的。

司空想了想,轉身回了班房,關好門,打開了手心裡的紙團。

這是一塊隨手撕下來的紙片,像是一般的商鋪裡包東西的那種油紙。上麵是一筆熟悉的字跡:晚上來我家。

落款隻有一個字:六。

司空將油紙放在鼻下嗅了嗅,有些脂粉氣。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再對著光看了看字跡,也不大像是一般的墨汁寫的字,他用指甲試著撓了撓,感覺有點兒像蠟質。

有蠟質的感覺,還是黑色的,撓下來一點兒湊近聞聞,也是帶著香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