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千山不滿於剛才的失態,神色也有些淡淡的,“不知兩位公爺還有什麼問題要問?”
他口中說著“兩位公爺”,一雙眼睛卻緊盯著司空。
“還有兩個問題。”司空臉上就適時的流露出了幾分靦腆的神色,好像在因為打攪了他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在馬秀山與郎君翻臉之前,二位頗有些來往,不知道馬秀山有沒有提起過桑家的小郎君?”
薛千山很謹慎的看著他,“公爺問的……是做桑皮紙的那個桑家?”
司空點頭,“桑家的情形與馬家相似。巧的是這位桑二郎也與馬秀山同窗,據說這兩人私交還不錯。”
薛千山修長如玉一般的手指搭在扶手上,隔著厚軟的大氅,輕輕地叩了兩下,“好像聽他提過幾句……馬秀山的一個妾,仿佛跟桑家還頗有些淵源。”
司空心中一動,“這位娘子,閨名可是阿瑩?”
薛千山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後搖搖頭說:“這個……馬秀山或許說過吧。不過,某不記得了。”
司空又問,“馬秀山可與郎君提過要謀算桑家?”
薛千山很爽快的點頭,“馬秀山這人野心大著呢,他跟我說,桑家的二郎眼空心大,最好利用了。不過後來我們倆鬨翻了,他處處防著我,我就沒聽他再提過桑家的事。”
“郎君可與桑二郎相識?”
薛千山搖頭。
這時,暖廳門外有管事來回話,薛千山就恰到好處的擺出了送客的架勢,“不知二位公爺還有什麼要問?”
司空將自己做好的筆錄另抄了一份,一起遞給了薛千山,“薛郎君請過目,如果沒有疑問,還請簽上大名,按下手印。其中一份,郎君自己收著就是。”
薛千山雖然也覺得司空的要求未免太嚴格了一些,但他將自己的回答從頭到尾細細看過,並沒有發現什麼漏洞,或者有被篡改的地方,便點了點頭,按照司空的要求簽字,然後按下手印。
但名字和手印,是有著特殊的意義的,薛千山待司空等人走後,又將筆錄拿出來從頭到我細細看了一遍。
薛長青將他手邊的涼茶換過,見他始終皺著眉頭,忍不住問道:“可是這東西有什麼不妥?”
薛千山搖搖頭,“正是因為看不出有什麼不妥,我心裡才有些不安。”
薛長青從他手裡接過這幾張供詞,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說道:“這位公爺問起桑家的事,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到郎君?”
薛千山冷冷一笑,“這有什麼可連累的,我們並沒有與桑二郎見過麵……不是嗎?”
薛長青的臉上也露出笑容來,“郎君說的是。”
司空和羅鬆出了薛家,走出一段路,司空才問他,“看出什麼來了?”
這是兩個人商量好的,司空負責吸引薛千山的注意力,羅鬆負責暗中評估。因為羅鬆嘴笨,他怕自己說不了幾句話就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他的優勢是比較能打。
羅鬆想了想說:“薛千山會武藝,這其實沒什麼好掩飾的,很多大家子弟為了防身,都會請專門的武師傅。但他要掩飾,這就有些不大正常了。不光是他,他身邊那個長隨,叫薛長青的那個,他也會武藝。”
司空沒看出薛長青到底有多厲害,但他能看出這人走路的姿勢是非常輕巧的。
“桑二郎呢?”司空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個人了。
羅鬆也愣了一下,“好像被大人下獄了。”
提審桑二郎的時候出了馬秀山的案子,司空覺得自己的注意力都被這種種突發事件給拽偏了。
“回去得審審桑二郎。”司空對羅鬆說:“總覺得這小子還知道什麼。”
“他?”羅鬆又想翻白眼了,“他想害長兄的壞心眼都暴露了,對咱們正恨得了不得,我覺得這小子什麼都不會說了。”
司空也沒有把握,“大人應該有辦法試試吧?”
司空和羅鬆的判斷有誤,對於能夠暫時離開牢房的機會,桑二郎還是很樂意抓住的。
他跪在堂下,看著堂上的鳳隨和他身邊的衙役,滿臉都是想要表現好,想要獲得寬大處理的急切。
短短數日不見,他身上那股討人喜歡的年輕人特有的朝氣已經不見了,就像一麵明亮的鏡子蒙了灰塵,流露出一股頹廢的氣息。
聽到鳳隨問他有關馬秀山的問題,他也不再像之前似的,一口一個同窗、好友,而是耷拉著臉,很不情願的承認這人說的那些替他出謀劃策的話,確實是沒安好心。
鳳隨問他,“有人跟我說,死在你的宅子裡的那位瑩娘子,其實是馬秀山的妾……你可知道這件事?”
桑二郎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不可能!”
鳳隨挑眉,“為何這樣說?”
桑二郎的表情有些淩亂了。他其實並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隻是憑著直覺喊出了不可能三個字。
但假如馬秀山不是瑩娘子的奸夫,那他又是如何知道桑家的內宅之事?
如果他是,那真相就更加可怕了。桑二郎心想,馬秀山能把手伸進桑家的內宅,他,他到底想乾什麼?!
桑二郎順風順水的長大,雖然也見識過商場競爭的一些手段,但在桑掌櫃有意識的保護之下,他並沒有真正接觸過多少見不得光的陰暗齷蹉。一想到馬秀山已經把主意打到了他們家內宅,他竟有些被嚇住了。
而且馬秀山死了。
一想到馬秀山是因為算計他親哥哥馬大郎才招惹上了這樣的禍事,桑二郎就有一種……他自己也正在作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