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也覺得這種搜查方式可以接受,畢竟他們也在一旁看著呢。
於是就由劉長史一輛輛馬車地搜過去,箱子由司空親手打開,展示他們小心翼翼安放在柔軟的衣服堆裡的琵琶、古琴……等等。
衣箱裡藏著的首飾箱子也都打開看過,不過出於對兩國文書的尊敬,劉長史並沒有伸手亂翻——亂翻也顯得他們不懷好意,覬覦人家的財物不是?
到了戲班子那邊,人家的箱子裡保存的各種行頭就更加精細了,一些頭飾還帶著會顫動的流蘇之類的裝飾物,若是暴力搜查,那等他們查完,這些東西也差不多毀完了。
這些東西雖然不大值錢,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其工藝的複雜性是北地難以模仿的。真要被他們弄壞了,影響了後麵的演出,事情也多少有點兒麻煩。
劉長史和一眾守衛都有幾分僥幸之感。
最後,馬車上下也都查看過,隨行的護衛們的長刀短刀也都上繳了城門守衛,守衛頭領終於在進出城的文書上蓋了印,對他們放行了。
司空鬆了一口氣,背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
他把手雷分開,放在了兩個首飾箱的下層。上方鋪了絨布,絨布上放著的都是一些精細的物件。
搜查的人要是守城的那夥兒士兵就不好說了,但對於劉長史這樣的文人來說,看到精細、貴重、顫顫巍巍的小物件,下意識的就會收斂自己的舉動,避免對它造成破壞——這也是普通人會有的非常正常又微妙的心態。
有兩國文書在,他們這個隊伍多少也算“出使”的性質。於是劉長英就做主,將他們安排在了驛館。
這個時候,順州局勢正緊張,也沒有什麼官方人員來往交流,驛館的房間幾乎都空著。
劉長史安排他們住了外院的三個相鄰的院子。李騫人多行李也多,單獨占了一個院子,其餘四個戲班子兩兩分開,住了隔壁的兩個院子。
劉長史表示會將他們的情況儘快彙報給刺史大人,至於他們是即刻出發,還是等候刺史大人召見,暫時還不確定。
司空度過了驚心動魄的兩個小時,安頓下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要了熱水洗澡換衣服。
等他舒舒服服地擦著濕頭發從洗漱的小間裡出來,就見他師父已經坐在房間裡等著他了。他也洗漱過了,頭發半披在背後,還泛著水汽,身上也換了一身柔軟舒服的舊衣。
見司空出來,李騫起身,接過他手裡的布巾,拉著他坐下,慢慢的給他擦頭發。
司空靠著他,心裡的內疚慢慢卷了上來,“對不起,師父,讓你擔心了。”
李騫拍拍他的腦袋,淡淡說道:“師父說過,國家大事麵前,一個人的命不算什麼。你以為師父隻是隨口說說?”
司空啞然。
李騫一笑,“司空,我如今也沒有什麼彆的親人了,不跟著你,這世間萬事於我而言,毫無意義。”
司空的鼻子酸了一下,“我會保護你。”
“師父信你。”李騫輕聲說:“你也該跟師父交個底,我怕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反而壞了你們的大事。”
司空拿過他的一隻手,在掌心裡寫了“手雷”,又寫了“內應”。
李騫琢磨了一會兒“手雷”是什麼意思,點點頭,問道:“我們要怎麼做?”
“現在說這個還早。”司空靠在他肩上,輕聲說:“先等等。”
李騫覺得等等的意思,大約就是等埋伏在順州城裡的自己人主動找上他。
他琢磨了一會兒,悄悄問司空,“城門口那個劉長史,是咱們……”
司空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確定。
李騫卻從這種竊竊私語之中,體會到了某種保密工作的刺激感,他有些興奮的問司空,“你是不是懂契丹語?”
城門口的時候,他注意到司空一直很留意車夫與那個守衛頭領之間的對話。
司空覺得這種事也沒必要瞞著他,就點了點頭說:“我十四歲的時候跟著廟裡的師父們來莫州。最初是給師父們打下手,幫著給傷員治傷。後來有一次去接應一批從真定府送過來的藥草,結果遇到風暴天氣,在易州那邊迷路了,跟著一夥兒遼人一路往北走,一直遊蕩到了新州附近……”
李騫睜大了眼睛。十四歲的半大少年,在生存條件惡劣的草原上遊蕩,周圍還都是敵人……
想著想著,李騫又開始心疼了。
司空卻不當回事兒,笑著說:“在那以前,我都不知道遼人也信佛,他們對師父們可尊敬了,以為他們是來北地宣揚佛法的,有了好吃的都先給師父們吃,我也跟著沾了不少光……”
司空是一個智商很高,而且學習能力極強的人,朝夕相處幾個月,足夠讓他學會用同樣的語言跟他們溝通。遺憾的是,這些人基本上都是文盲,本身也不識字。所以司空這門外語就學成了瘸腿。
再後來局勢緊張,司空也上了戰場,九死一生地回來了。等他回了西京,作為一個衙門裡的底層小吏,也沒有條件去學習契丹的語言文字了。
如今形勢緊迫,也不是一個合適的學習深造的時機。司空覺得,要是能有機會讓他接觸接觸劉長史就好了。
他聽說遼人有些部落之間的語言會有一些不同,也不知是真是假。隻從城門口幾句簡短的對話來判斷,差異還是有的,隻是並不明顯。
司空琢磨著,還是要找個機會與劉長史接觸一下。
除了了解一下有關契丹語言方麵的問題,順帶著也是找個合適的機會近距離的探一探劉長英的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