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拿著信封糾結了一會兒,然後自暴自棄的想,看都看見了,再要放回去……萬一被看出來,就有些丟人了。
好像他連看都不敢看似的。
信封沒有封口,裡麵薄薄一張紙,打開來隻有一句話: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
司空,“……”
這啥意思?!
他還以為虞道野會絮絮叨叨的說一些對他的感情或者是期望什麼的,他心理準備都做好了……
簡直浪費感情!
司空前世是個純血的理工男,對古詩詞什麼的並沒有太大興趣,語文課本上有的他會跟著背一背,書本之外的從來不會主動找著去看。
偶爾他也陪著爸爸媽媽看一看電視上的詩詞節目,司空全程都是蚊香眼,隻會說:哇塞,哇塞,好厲害……會寫詩的古人好厲害……會背詩的小哥哥小姐姐也好厲害……
但是就這種程度的詩詞欣賞水平,他也能看出這是一首思鄉的詩,意思都在字麵上:人走的比大雁還要晚,但早在春天的時候就有了要回鄉的念頭。
問題是,虞道野他家不就是西京的麼?
他想回哪裡去啊?
理工男一頭霧水地捏著信封離開了孤雲寺。
在回京的路上,他才從這兩句古詩裡慢慢的品出了一絲求之而不得的澀然。他這是想起了自己在隴右時度過的幸福時光了?
好像不止如此。
司空福靈心至的想起了一句蘇先生的詞:此心安處是吾鄉。
虞道野的思念,大約是這個意思吧?
靈魂的歸處什麼的……
司空將信封折了兩折,塞進了袖袋裡。他心裡因為這兩句詩而生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之意。
遠山一片雲霞般的緋色,春光正好,可是對很多人來說,生命中最明媚的時節卻已經過去了。
再也找不回來了。
虞道野出家了,去雲遊了,俗世裡的是是非非與他而言是片葉不沾身了。但這件事在西京城的權貴圈子裡濺起的水花顯然還沒有平息。
首先就是虞趙氏臥床不起,太後派了親近之人出宮探望。
緊接著就有人翻出了虞趙氏在鎮北王府門前痛哭哀求不成,最後被氣昏病倒一事,上書彈劾鎮北王,說他居功自傲,欺淩宗室。
鎮北王,“……”
鎮北王怒了,他都不在家,家門口有人碰瓷也能算到他頭上?!
這個時候他還沒反應過來,所謂的欺淩宗室隻是個噱頭,於是試圖據理力爭。他把當日宴客的事說出來,然後拉出左光書和他帶來的小禦史梅子謙給他作證,表示當時他不在家,家門口發生的事他毫不知情。
但左光書這個時候已經摸到了崇佑帝的脈,十分機敏的表示他們是跟鎮北王一起坐在太白樓裡喝酒了,但是……
鎮北王一聽“但是”,立刻就明白過來了。
他雖然還不能肯定前方有什麼坑,但左光書這個鬥了半輩子的老狐狸他還是有數的,這老東西從來都是崇佑帝往哪裡指,他衝著哪邊汪汪汪。能讓他在這種情況下說一個“但是”,就表示崇佑帝能把這件事拎出來,為的就不是替虞趙氏撐腰,而是……
而是要借題發揮,敲打敲打他。
大約前一段時間封賞北路軍,讓崇佑帝覺得對於這些武將的拉攏安撫已經做的足夠了,接下來就可以由著他的性子發發脾氣了。
“但是,”左光書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站在武將隊列最前端的鳳雲鶴,頗有些抱歉的歎了口氣,“席間是有鳳家的下人趕過來彙報情況的,當時老夫還勸過王爺,說虞太夫人畢竟身份貴重,不可太過輕慢,該給的麵子還是要給啊。”
鳳雲鶴,“……”
他還真沒法反駁,因為左光書當時確實說了這樣的話。
但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同樣的話,先說還是後說、換一個場合、或者單獨拎出其中的幾句話來分析,意思就會大相徑庭。
至少從鳳雲鶴的角度來說,在昭德殿聽到同樣的話,連他自己都生出了一種“原來鎮北王確實欺負虞趙氏了”這樣的感覺。
他自己都有這樣的感覺,更彆說彆人了。於是以左光書為首的文臣們都流露出義憤填膺的表情。
鳳雲鶴眼瞅著帽子就要扣實了,忍不住就反問一句,“如果虞趙氏在左相家門口哭,左相當如何處置?”
左光書,“……”
這老東西!
左光書衝著崇佑帝的方向拱了拱手,“虞太夫人身為宗室女,身份貴重,左某自然要囑咐下人將其請進門來……”
鳳雲鶴打斷了他的話,“你家一個看門的老仆都能認識宗室公主?還是你這個做丞相的,想方設法帶著自己家的仆人將宗室女眷都一個一個認了個清楚?”
左光書撲通一下就跪下了,“官家作證!老臣萬萬不敢如此孟浪……”
崇佑帝也被這神轉折給驚了一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要怎麼接這個話茬。
鳳雲鶴說:“反正,本王家裡的下仆和侍衛都不認識宗室女眷……一個也不認識。他們隻見到幾個老婦人趕著馬車在王府門口存心鬨事,擔心她們會不會是細作。要知道,本王的書房裡可有不少軍報呢。”
左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