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長歎了一口氣,對身邊新上任的昭德殿總管魏源抬了抬手,“傳左光書上殿,朕要擬旨。”
魏源眼觀鼻鼻觀心地行禮,快步走出昭德殿找人去傳信了。
魏源跟了崇佑帝半輩子了,好容易借著林玄同一事扳倒了與他過往甚密的昭德殿總管於成明上位。如今更是步步小心,生怕步了於成明的後塵。
不過,鳳雲鶴向朝廷討要封地一事他還是知道的。身為內侍,他不敢對國家大事發表什麼意見。但要讓他說的話,他會覺得這種要求對朝廷來說,難道不是好事嗎?官家隻需要空口白牙的下一道旨意,鳳家軍卻是要真刀真槍地去打仗的。
他想起左光書隱晦的提醒過他的話,說過些日子,崇佑帝大約要派人以監軍的名義前往北境。他這個新上任的昭德殿總管很有可能會走這麼一遭。
魏源眯著眼睛望著遠處連成一片的華美殿宇,深深吸了口氣。
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心裡也曾經藏著一個投軍為國的夢想的。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能踏上北境的土地,親眼看一看燕雲諸州的壯美山河,他就是死了也值了。
此時此刻,正站在儒州與順州之間一處荒山的山坡上,拿著望遠鏡眺望遠處戰況的司空,隔著大半個中原大地,詭異的與昭德殿前的魏公公心有靈犀了。
如畫江山,真能看到它被大宋的軍隊收回來的那一天,真是死了也值了。
鳳隨站在下麵一處凸起的山岩上,忍不住提出要求,“該讓我看看了吧?”
司空腰上掛著鎮北王賞賜的隕鐵腰刀,手裡舉著小一號的望遠鏡,意氣風發地轉來轉去,“等一會兒,我還沒看夠呢。”
鳳隨,“……”
這種走到哪裡都要挨欺負的感覺……
這個小一號的望遠鏡還是在恩州的時候,司空拉著連雲城在工坊裡鼓搗出來的樣品,有了這一個,連雲城才又帶著人做出了後麵兩個略大一些的成品。
鳳隨不服氣的想,裡麵用的晶石還是他給搞來的呢。
司空一開始問他那裡能找到水晶石,他還以為司空是想收集珠寶,特意給他搞來了一堆黃的、紫的、藍的……後來才知道人家隻要白色透明的。
在晶石當中,這種白色透明的是最不值錢的,但到了司空手裡,卻化腐朽為神奇了。如今他已經安排人手專門去收集這種白色晶石去了。前些天傳回的消息,已經找到了幾處白晶石礦。
就像司空說的那樣,這東西也不光有軍事用途,可以把精度做的低一點,當成一個日常用品來出售。比如放大鏡,老人家看書讀報就很需要。
還可以嵌點兒金銀珠寶,做的花裡胡哨的,賣給各地的行商。
鳳隨就覺得司空簡直是一個財神爺。燕雲諸州已經擺出了跟朝廷打擂台的姿態,朝廷以後說不定真會在軍備方麵來克扣他們,所以北境要自己開拓財路才行。像這種技術上暫時可以壟斷的工藝品,就非常合適。
司空看夠了,望遠鏡遞給鳳隨,“攔住了。”
鳳隨心頭一動,連忙舉起望遠鏡朝遠處看去。視線越過腳下的峽穀,隔著一片丘陵,他也看到了交戰在一起的兩方人馬。而在更遠一些的地方,另外一對人馬已經跟他們拉開了距離,一路向東,疾馳而去了。
鳳隨也鬆了一口氣。
打成一團的是耶律乙辛的人和流竄在西九洲的一夥兒馬匪。馬匪的頭領姓郞,人稱狼老大。狼老大跟鳳家長期保持著……友好合作的關係,曾經在馬匹緊俏的情況下幫著鳳家軍從草原上搞來了不少好馬。
鳳隨的坐騎烏麒麟,和鳳錦的紅眼睚眥都是通過狼老大的手下得來的。
有時候,狼老大也會幫著鳳家做一些不適合軍方的人露麵的活兒。比如這一次,攔著耶律乙辛的人,讓耶律浚從幾道埋伏中順利脫身
這個活兒,鳳家人自己做也不是不可以,但耶律乙辛已經盯著他們了,讓他抓住把柄的話到底有些麻煩。
但要放任不管也是不行的,保不住耶律浚的性命,他們之前就白忙活了。
還好一切都順利。
耶律浚能在蕭德良的護送下順利返回中京,也意味著耶律乙辛的好日子快要到頭了。沒有哪一個帝王能坐視自己的兒子老婆死於臣子的算計。
蕭德良此行可還帶著人證呢。
耶律乙辛不會坐以待斃,遼國王庭必定會有一段時間的動蕩。這也意味著,到了他們出發的時候了。
從地理位置上看,檀州、儒州、順州這幾座州府相隔都不願,在司空所熟知的後世,都屬於首都的周邊地區。但在這個時代,作為中原地帶的北方門戶,卻被按在敵人的爪下。
司空盤坐在地上將自己所有的裝備都檢查了一遍,在號角聲裡一溜小跑地過去集合。
迎著光,他心裡充滿了澎湃的豪情。就在今天,此時此刻,大宋的軍隊兵分兩路,鳳錦帶一路兵馬向密雲方向進發。鳳隨帶領另外一隊兵馬搶攻儒州。
鳳隨說的對,這個世界的確很糟糕,但他們還有機會去改變它。
這就是生在這個時代,最為幸運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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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左相爺,不是咱們說你,你老人家的眼界,還不如魏公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