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清那人穿的什麼衣服,反正是門派弟子,咱們惹不起,官府也不敢管。”程大山警惕地打量著四周,“門派比官府厲害,但官府才是管我們的。”
“我記得那個人穿的衣服,他的袖口繡著三把出鞘的劍,他的劍也刻著三把出鞘的劍。”程似玉眼力出眾,記憶力比眼力更佳,“阿爹,門派是什麼地方?我們能去門派嗎?能做門派弟子嗎?那個人出手那麼快,是不是他會武功?”
“不清楚,你不要好奇,知道太多對你沒用。”程大山搪塞道,“不要和彆人說起我們在鎮上的見聞,知道嗎?”
他很忌諱門派。
門派是類似於地方黑惡勢力、土皇帝的存在嗎?
程似玉想著事情,乖巧地點頭:“知道了。”
山路崎嶇,爬到半山腰,路變得平坦,一個被荒草灌木掩藏的小湖映入了程似玉的視野之中。她聽到嘩啦啦水聲,目光透過兩米多高的荒草,看到碧綠水麵飄著一個藤編的球,水聲驟然間更響亮了。
程大山沒有任何反應,程似玉冷靜地收回了目光,第一次主動牽住程大山的手。
小湖漸漸落在身後,又走了一段路,山路彎曲著向下。熟悉的村子位於山穀平地上,老房子像一個小盒子,門前有一條黃狗走過。
進了村,程似玉鬆開父親的手,說:“阿爹,路上那個小湖怎麼廢棄了?”
程大山低頭看了她一眼:“淹死過五個小孩和兩個大人的湖,沒有人敢冒險下水撈魚,撈上來的魚吃過人肉,我們人是不能吃那種魚的。”
“……這麼嚇人!”程似玉又握住父親的寬厚的手,毫不猶豫地把路過小湖的所見所聽告訴他,“阿爹,我是不是撞邪了?”
“阿玉彆怕!”程大山努力地不露出驚懼神色,牽著閨女來到村口的社公祠,把鎮上買的一包糖放上供桌,“阿玉,你是小孩子,受了驚嚇容易沾染晦氣。來,趕緊拜一下社公爺爺,去去晦氣。”
社公即土地神,社公祠蓋得簡陋,連一個遮風擋雨的屋簷都沒有,代表社公的是一塊披著褪色紅布的石頭。
程似玉前世不信神不拜佛,這輩子投胎轉世,沒準真的有神佛?
拜一拜無妨。
於是她恭恭敬敬地拜了社公,希望社公拔除自己身上的晦氣。
她爹也拜了社公。
兩人在社公祠前靜靜地站五分鐘,拿起供桌上的糖回家。
程似玉:“阿爹,不把糖留下?”
程大山:“留在那裡會被彆人偷走的。”
程似玉頓時無言以對。
這天晚上,程似玉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覺得頭暈腦脹渾身發熱,按上輩子的經驗,這是發燒了。她推醒姐姐,含糊道:“發燒,要吃藥。”
程如華摸了她額頭,連忙起來燒水給她喝,用浸了冷水的毛巾進行物理降溫。
清晨,燒退了,但程似玉病了兩三天,之後才徹底擺脫發燒後遺症。
生病導致大腦無法正常運轉,病愈的程似玉思維敏捷,邏輯清晰。她隱約意識到,自己的病存在著內情,但她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阿爹阿娘和姐姐也不知道。
古代識字率低,程似玉的爹娘姐妹都是文盲,又生活在鄉下,見識少得可憐。爺爺倒是認識字,二伯還考上秀才,這個秀才是爺爺竭儘心力供出來的,得到的回報是減免賦稅。
爺爺奶奶想把程如華嫁給老鰥夫,那老鰥夫是秀才,能為二伯提供幫助。二伯想考舉人,可是二伯農家子出身,又不富裕,考中秀才已是走了大運。
“阿娘,我們家有多少積蓄了?”程似玉認為自己應該抓緊時間努力奮鬥,不能做一條鹹魚。
“無端端的問這個乾嗎?”姚青桃說了個數字,“你阿爹正打算存錢買田買地,兩畝旱地種不了多少吃的,一不小心就餓死人。今年得租種張大戶的田地,到時有了收成,張大戶管咱要六成租子,太多了!”
“賺錢真不容易。”程似玉感歎一聲。
青菜不值錢,程似玉和程月圓來到山腳下,挖藥草幼苗回家種。這裡距離村子很近,野獸一般不踏足,隻是長在這裡的藥草不多,稍大點的彆人早就挖走了,剩下的幼苗也遭到熊孩子摧殘。
姐妹倆忙活了半天,將挖起來的五六十株藥草幼苗種在家門口的空地上,澆了水。
季節即將入秋,蝦蟹田螺肥美可口,程月圓叫了程如華,三姐妹一起下水撈蝦捉蟹摸田螺。彆人看見了,有樣學樣,村子附近的蝦蟹田螺被捉了個清光。
流經村子的小河深約兩米寬約四五米,程似玉盯上河裡的魚,軟磨硬泡硬是讓程大山找他的朋友借了一張漁網。為了撈到最多的魚,她用蚯蚓、麵粉和靈泉水做了餌食,拋灑在河麵上,將魚誘進網裡,果然撈到不少魚。
秋高氣爽,陽光的熱度依然停留在盛夏。
姚青桃和程如華把魚殺了,用鹽和醬油醃過一遍,掛起來曬去水分。奶奶和兩個伯母又打著一家人的旗號登門要好處,姚青桃性子綿軟,程如華卻是彪悍,舉著菜刀把伯母打出去。奶奶是長輩,不能打出去,程如華捏著鼻子挑了兩條最小的魚。
村人驚於程大山的收獲,也借來漁網撈魚,隻是程似玉做的餌食幾乎將河裡的大魚一網打儘,撈魚的村人沒討到多少便宜。
有個叫李大貴的村民不認輸,河裡撈不到魚,那個淹死七個人的湖肯定有魚。他不傻,先把湖裡的水放乾,再下去捉魚。
湖裡的魚吃過人肉,村人不吃,拿去鎮上總會有人買。
程大山看不慣此人做法,再三叮囑自家三個孩子:“他要捉魚,你們千萬彆去看熱鬨,那湖晦氣。”
程似玉三姐妹沒去看。
聽說湖水下降後,湖裡冒出一條滿口尖牙的魚,咬傷了一個圍觀村民的腿肚子。村子裡的郎中給這個人包紮,但這個人很快出現頭疼、發熱、嘔吐等一係列症狀,被他爹娘抬到李大貴家裡要求賠醫藥費。
李大貴起初不肯賠,眼見受傷的村民傷口發黑口吐白沫,李大貴怕他死了,掏錢給三分之一醫藥費。受傷的村民送到鎮上藥鋪,命保住了,被咬的那條腿失去知覺,等同廢掉,從此和李大貴結仇。
弄出如此惡事,小湖曾經淹死七個人的可怕舊聞被提起並傳得人儘皆知。
沒有誰敢買這個湖裡的魚吃,連帶著鮮魚乾魚價格下跌,魚販子賺不到錢還虧了本,把李大貴記恨上了。李大貴撈上來的魚賣不出,賠醫藥費損失了一筆錢,很不甘心,索性學習姚青桃把魚剖開曬乾,魚剛剖到一半,就被鄰居搶了魚倒進糞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