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慎有些訝異, 那突然出現在樹下的女子,不就正是不久前她在深山破廟,救下的那個身受重傷被人追殺的陌生女子嘛。
可奇怪的是,當初她救下女子後,並未將自己的身份告知於她, 為何她會找到將軍府來。
女子懶懶的靠在樹旁, 見她愣在原地, 狹長的桃花眼微微一眨,輕聲笑道:“小女子可是特意來找恩公道謝的。”
林思慎警惕的看著她, 眉頭緊蹙沉聲問道:“你是怎麼找來的, 我似乎並未告訴你我的身份。”
女子身形一晃, 瞬間便出現在了林思慎身前,她穿著一身夜行黑衣, 一靠近林思慎便在她身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夜風拂過, 女子鬢角一縷發絲垂落,她抬起玉手,如蔥白般白皙細長的指尖劃過鬢角, 勾起發絲攏在耳後:“這還的多虧恩公名氣大, 我不過隨意問了一個路人, 這京城之內有沒有一個長得像小白臉的公子哥,他就讓我來將軍府看看。本是來碰碰運氣, 沒想到還真就找著你了。”
林思慎聞言隻是不動聲色的後撤了一步,神情不冷不淡:“救你不過是舉手之勞,隻要你把玉佩還我, 你我之間就兩清了。”
這女子身份來曆皆是神秘,夜間突然尋來將軍府,口中說是報恩,可林思慎心中莫名覺得有些怪異。
麵對著林思慎的冷淡,女子眉尖一挑目光落在了她腰間的玉佩上:“玉佩不正在公子身上嗎?”
林思慎定定的看著她,麵無表情道:“姑娘,你這般算是恩將仇報吧,我不求你報恩,隻需你將玉佩還我便好。”
女子垂眸自袖中取出玉佩,勾在指尖輕輕晃了晃,似笑非笑道:“看來這玉佩對恩公來說很重要。”
林思慎望著女子手中的玉佩,攤開了掌心:“姑娘若是玩夠了,就該還我了。”
女子低聲一笑,上前一步,將玉佩放在了林思慎的掌心,她麵上笑意清冷語氣帶著一絲戲謔:“喏,還給你。”
林思慎握住玉佩的一瞬,女子冰涼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的掌心,緊接著林思慎便覺得手中除了玉佩似乎還多出了什麼。
她凝神看去,隻見掌心之內除了玉佩之外,還多了一枚金黃色的銅錢,兩麵皆是刻著繁複古樸的紋路,看上去應當是一枚價值不菲的古物。
林思慎撚起那枚銅錢,有些詫異的抬眸看向女子:“這是?”
女子已經退開了兩步,她麵上噙著一絲輕笑:“那日我走的匆忙,實則的確有要緊的事要辦。拿走你的玉佩,也不過是一時玩心大起。我不是恩將仇報之人,這枚銅錢你且收好,日後說不定有用處。”
林思慎握著玉佩和女子給的銅錢,側頭正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女子並未回答的她的問題,隻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沉默了半晌,這才輕啟唇瓣吐出了三個字:“孟雁歌。”
林思慎愣了愣正欲繼續追問,卻見女子突然縱身一躍,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不過眨眼間就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她眼前,就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
原來這女子,名叫孟雁歌。
林思慎正楞神,身後突然傳來了整齊沉重的步伐,火把的亮光將身前照亮。
一個家將打扮的男子領著一隊巡夜的府兵走到林思慎跟前,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小公子,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歇下。”
林思慎將玉佩和銅錢握在掌心,她負手而立,輕笑道:“睡不著出來走走。”
“您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嗯。”
和巡夜的府兵短暫照麵後,林思慎緩步走回了屋內,她將玉佩和銅錢放在桌上,正準備脫衣時卻猛然發現。
原本墜在她腰間那塊沈頃婠送予她的玉佩,竟神秘的消失了。這一路來,她並察覺玉佩跌落,實在是有些古怪。
今日睡醒起身時,玉佩還在,除去後花園她就再沒去過彆的地方,若真是無意間跌落,她就一定會有所察覺。
想起剛剛孟雁歌將玉佩還給她時突然的貼近,林思慎這才猛然驚醒,看來又是她悄無聲息的把沈頃婠送她的玉佩給偷走了。
林思慎覺得好氣又好笑,合著孟雁歌的確還給了她一塊,可又取走的另一塊,這跟沒還有什麼區彆呢。
更要命的是,那塊被她拿走的玉佩,還是沈頃婠送的,她還打算明日就還給沈頃婠。
看來這回又是還不上了。
說來,這孟雁歌順手取物的本事倒是厲害的很,救她時悄無聲息的從林思慎身上拿走了匕首,這回又拿走的玉佩,真是叫人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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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轉眼就到了春獵之日,九王爺一大早就來了將軍府,待林思慎穿戴整齊來到大廳時,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到場了。
沈頃婠正陪在九王爺身旁,九王爺麵上本掛著笑意正與沈頃婠說些什麼,一見到林思慎出現,他的臉頓時拉了下來,瞥了林思慎一眼後,便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氣氛頓時變得微妙了起來。
林將軍見狀輕咳了一聲,走上前來拍了拍林思慎的肩膀,對她使了個眼色沉聲道:“慎兒,今年的春獵皇上可是備了一份大禮,你可得給我爭一口氣。”
九王爺站起身,率先向外走去,待路過林思慎身旁時,冷不丁的突然開口道:“你也到了在朝廷謀一份差事的年紀了,莫要等跟婠兒成婚後,還這麼遊手好閒無所事事。”
說完腳步絲毫不停徑直往外走去,沈頃婠跟在他身後,一身白衣麵容清冷,目光有意無意的自林思慎掃過。
林思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挑唇回以一笑,可沈頃婠卻淡淡一瞥就收回了目光。
昨日都還好好的,怎麼今日感覺沈頃婠又冷了幾分,林思慎有些無奈,她可不記得自己何時惹過這個小祖宗。
林將軍見九王爺和沈頃婠走出了廳堂,擋在林思慎身前,眉頭緊蹙壓低聲音道:“聽明白了沒,今日好好表現一番,莫要給將軍府和九王爺丟臉。”
林思慎聳了聳肩,無可奈何道:“知道了爹,我儘力而為。”
春獵的場所是在京城郊外的一片皇家圈禁的獵區,平日裡就有衛兵看守,尋常百姓不許靠近,唯有一年一次的春獵,獵區才會熱鬨起來。
林思慎跟著林將軍騎馬趕到了獵區,待他們到時已經有不少人齊聚與此,都是些有頭有臉的王公大臣和他們家的世子小姐。
平日裡林思慎跟這些公子哥沒多少交集,又因她名聲不太好,那些王公貴族也不許自家的兒孫跟林思慎瞎混。
稍有些才情傲氣的公子哥不屑與她相處,見了她不過點了點頭,目光之中的鄙夷神色不言而喻。
其他世子小姐都是三兩成堆,趾高氣昂的不知說些什麼,唯有林思慎一人站在角落若無其事的四處打量。
雖然林思慎看上去有些可憐,可她卻樂得自在,她可不想跟那些公子哥們互相吹捧奉承。
等了快半個時辰皇帝還沒來,林思慎靠著一根木樁有些昏昏欲睡,正當她覺得自己眼皮都快要打架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嗤。
“就他這模樣,怎麼配得上青陽郡主,真是一朵國色天香的鮮花插在一堆臭氣熏天的牛糞上。”
那嘲諷的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剛剛好附近的人都隱約能聽見,有人聞言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紛紛向林思慎投以看戲似的目光。
林思慎懶懶的抱著手臂,偏頭一看,她身後正站在兩個穿著錦衣齊宇軒昂的公子,其中身穿青衣頭戴玉冠的公子,正是出言嘲諷林思慎的人。
這公子林思慎認得,正是文丞相家的二公子文軒揚,年紀與她相仿,卻已經在翰林院任職學士,可是正兒八經的五品官。
文軒揚頗有才情長得也不錯,在京城一眾公子哥中,也算是一號人物,聽說京城不少女子都傾心於他。
林思慎跟這恃才傲物自視清高的文公子不過點頭之交,以往也沒得罪過,不知為何今日這位文公子,竟當著眾人的麵給林思慎難堪。
林思慎本不想跟他逞口舌之快,可她心中一動,從文軒揚的話中聽出了妒嫉之意,猜到了文軒揚定是對沈頃婠有些意思,可奈何林思慎跟沈頃婠已有婚約,一月後便要成婚了,這才出言諷刺她。
四周的人都等著看好戲,林思慎若是此時忍氣吞聲,便顯得太過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