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叔歎口氣:“本來上半年我們村裡吃大食堂啊,吃的還行啊,誰知道下半年糧食吃光了啊,食堂關門了啊。”
“各家各戶糧食都交上去了啊,現在個人手裡哪有糧啊?就連鐵鍋菜刀都交上去了啊。”
“這幾個月我們都是吃柴火啊,熬到現在啊。吃柴火拉不出來屎啊,要用手掏出來啊,大人還好啊,小孩子怎麼頂得住啊?不行了啊。大家夥兒就想著先到城裡來找點門路啊,我那啊,當然是先去我大哥那邊了啊,我大哥那邊正好現在也出事兒了啊。幫襯不上啊。”
張爸爸吃驚:“你大哥那邊出的什麼事?我怎麼不知道!我上次聽他說,剛升了大隊長!追求進步是好事啊!”
張爸爸姑媽家的大表弟,雖然是農村出身,可是被招工到養豬場了,而且工作積極追求進步,已經升了大隊長,成了初級乾部。京城的養豬場算城鎮戶口,上次張家賣自行車,他也領了一個指標回去。
二表叔歎了口氣,一臉苦相:“就是因為他當了大隊長啊,需要一顆大公無私的心啊,你知道為什麼嗎啊?因為他們養豬場那邊養豬都有個飼料啊,豬場的工人日子不好啊,都偷豬飼料啊,也有自己吃的啊,也接濟親朋的啊。精細豬飼料大量減少啊,那現在馬上過年了啊,沒有好飼料啊,出不了肥膘啊。大哥把家裡弄了個乾乾淨淨啊,全用來湊給那個豬上肥膘了啊,自己還每天挨餓啊。”
張爸爸震驚:“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啊?豬再重要也沒有人重要啊?”。
張爸爸也忍不住跟上了二表叔的口頭禪,每句都要加一個阿字。
二表叔說:“豬雖然沒有人重要啊,但是這個豬是人民的豬啊,人民的豬肯定是比他個人更重要啊,更優先的啊。我大哥已經決定犧牲生命啊,為國養豬啊。我從我大哥那裡一點兒糧都沒借到手啊。就到大表哥你這邊來了啊。”
張爸爸歎了一口氣,總結說:“我就知道有一個事,農村就是種田的地方,糧食都是農村出產的,要是農村缺糧成這個樣子?那他城市裡能保得住?肯定也保不住了!”
二表叔聽張爸爸這個話,以為沒有希望借到糧食。頓時更加失魂落魄起來。
誰知道張爸爸接下去說:“我這裡先給你勻一百斤,30斤棒子麵,70斤粗的黑麵,紅薯乾。你先帶回去吃著,彆的咱們再想辦法。”
一百斤聽起來還算是挺大的數量,讓誰聽了都要伸出大拇指誇讚張爸爸仗義。
可是張爸爸很憂愁,這個二表弟人口多呀。這個年代都是大家庭,他們全家上上下下八口人呢。
城裡畢竟不是儲糧的地方,就算是親戚再好,也支撐不住鄉下人口。
二表叔卻十分感動:“大表哥,你這個恩情,我一輩子不能忘。小豆子,快給你大伯磕頭,這是救命的恩情。”
小豆子很實在的跪在地上。張爸爸,張媽媽慌忙拉他起來。
張爸爸繼續安排說:“今天晚了,你們就住下來。明天我再找個人,加上我,騎車把你們給送回去。”
一百來裡地呢,這父子兩人是硬靠腿腳走過來的。
第二天就是傳言中一年最冷的臘八。
張靈湖去上班,心裡還在感歎著,自己家父母都是好心人,如果親戚真的陷入饑荒,肯定寧可喝稀飯,也要勻著多救幾個人的。幸好自己有一份好工作,每個月都能拿到工資,也能補助一下父母。
錢花光了,幸好我還有一個源源不斷掙錢的工作,好開心。
到了單位,照例是清掃過後,張靈湖守著煤火爐子看書,王姐在做棉襖,付春花在照鏡子。
本來以為這又是一個普通的工作日,冷冷清清沒有一個客人。
誰知道竟然來了一群人,那群人路過文具櫃台,文具櫃台的人都站直了。
那群人路過書畫櫃台,小李姑娘和四川兄弟都嚇傻了。
那群人走到瓷器櫃台,張靈湖,王姐,付春花,三人組慌忙站起來,深深的陪笑。
王姐說:“領導們好。”
這群人竟然包括了友誼百貨最高的領導,宋書記。還有其他幾位部門書記。還有後勤部處長,辦公室主任。
最大頭兒,宋書記陪著一個年齡40歲左右的女乾部。那個女乾部是女英雄短發,一身利落的乾部裝。
一路上,宋書記對這位女乾部很奉承。
向她介紹說:“這個就是我們的文物部門了,書畫,瓷器櫃台和庫房都在這裡。”
女乾部很高傲挑剔的樣子,輕微的點了一下頭。
宋書記依舊在陪著笑。辦公室的主任看見王姐給他們打招呼。就問道:“你們洪主任呢?”
王姐連忙說:“他在外交部開會呢。”
辦公室的主任招手:“趕緊去打個電話把他叫回來。”然後轉身向宋書記解釋。“洪主任就是這個文物部門的負責人。”
那個女乾部眉毛皺起:“外交部的?我不用他,宋書記,你再給他另外安排工作。”
宋書記連忙答應:“好的,好的。”然後他吩咐文物部門的售貨員都過來站好。
宣布道:“這裡所有的文物都已經被一位愛國華僑買走了。這是糧站的石乾部,石乾部是來做清點的,你們幾個都聽她的指揮。”
姓石的女乾部,用挑剔的目光掃了一眼文物六人組,說:“我也不用他們。”
張靈湖心中一驚,整個文物部門都被神秘人給包場買走了?人家嫌棄的不要我啊,我要丟掉工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