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者構成了極度冰冷又帶著顆粒質感的畫麵。
顧東樹:“看來季博士還挺在乎你這個女兒,竟然會為了你向軍部交涉。”
季沉嫣被風雨淋濕,一時沉默不語。
眼前的劉海太厚,遮住了部分視線,長得快要到達下顎。
加之光線過於黑暗,使得彆人不太能她的長相。
季沉嫣卻沒心情把劉海撩上去,哪怕她此刻的造型分外陰鬱。
顧東樹意味深長的說:“本來想抓季盼,她在季家格外受寵,據說你成為殘缺向導昏迷後的三年裡,她取代了你的地位。”
季沉嫣皮笑肉不笑:“這種時候,就不要再挑撥離間了。”
顧東樹輕笑了一聲,聲音裡毫無溫度。
“猜一猜,季博士是真的在乎你,還是拿你當個說辭,故意延長時間?”
季沉嫣:“……”
很明顯,這一點她也得不到解答。
原身的記憶很混亂。
三年前,原身便是C級向導,前途無量。
直到那一場意外的到來,在發育期被某個人強製刻印。
她成為了殘缺向導。
三年之後醒過來,一切都變了。敬愛的家人,親密的朋友,全都成了季盼身邊的人,對她表現得還分外嫌棄、挖苦、鄙夷。
季沉嫣:“你要帶我去哪裡?”
顧東樹:“緩衝區檢測點,反正離你家也是一牆之隔,你不是沒有可能受到感染。”
季沉嫣微怔,看來顧東樹的確也有為基地考慮,並不是完全無理取鬨。
一邊精致小洋房,一邊鐵皮集裝箱,分明都是在緩衝區,兩邊卻構成了最清晰的對比。
整個基地像是一頭會吃人的怪獸。
一夥人很快便抵達了外城隔離點。
那些衣衫襤褸、滿臉鮮血的人,正在排隊接受著檢驗,等待著進入黎明之城。
顧東樹徑直走向那邊:“老張,先給她做檢測。”
老張:“喲,您怎麼親臨這裡了?”
顧東樹:“帶了個可疑份子。”
季·可疑分子·沉嫣:“……”
老張麵露狐疑:“那您和她這……”
怎麼還用手銬連著呢?
顧東樹:“不用管我,她做什麼檢查我就跟她一起。”
老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正要先給季沉嫣抽血,那邊檢測點裡卻發出了刺耳的嘟嘟聲。
眾人的目光瞬間放到了那邊,那安靜的氣氛完全被打破,轉眼而來的則是巨大的驚恐。
“怎麼了?”
“不……難道是……?”
老張立即按住了顧東樹和季沉嫣,令他們完全趴倒在地:“小心!!”
巨大的爆/炸聲傳來——
轟!
季沉嫣睜大了眼,看到那邊頓時變成了火海,好幾人都葬身到了裡麵。
監測點不光是監測點,還是自動引/爆/裝/置。
倘若檢測出畸變種粒子太過超標,便判斷畸變種等級極高,無人能夠應付。
緩衝區這麼多人,隻會造成更大的傷害。於是設立之初,便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辦法。
季沉嫣呼吸紊亂,頭被人死死按在地上,頭發和額頭沾染了濕軟的泥漿,依舊未能反應過來。
她差一點死了。
上方的老張已經不會動彈了,後背因爆/炸而血肉模糊。
倘若不是老張的話,她和顧東樹都會遭殃。
顧東樹臉色難看,搖了他好幾下:“老張!老張!”
毫無反應。
徹底死了。
顧東樹緊抿著唇,又站了起來:“全體戒備!”
在場所有哨兵,立即進入了強壓狀態。
顧東樹掃視著進城的隊伍:“給我查!剛才那個人還有沒有同伴,還有接觸過他的人,他們接受過檢查了嗎?如果沒有,直接射殺!”
聽到了這個命令,所有人都慌亂了起來。
他們大多為普通人,憤怒的看向了顧東樹:“你們哨兵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季沉嫣突然間說不出話來,就像喉嚨裡塞了一塊石頭,心臟沉到了穀底。
對於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她一直沒有什麼代入感,總覺得恍惚。
但如今,她才切切實實的感知到了,什麼才是末日。
麵對指責,顧東樹表現得格外鐵血。
“殺!”
緩衝區騷亂,突然間開啟。
大雨聲、辱罵聲、哭泣聲,構成了一曲挽歌。
所有進城人類緊緊相依,眼底閃爍著絕望和無助。
“畸變種把世界變成這樣,罪魁禍首就是哨兵,為什麼承擔卻是我們普通人?”
“該死的是你們!”
招致怨恨,卻毫無辯解。
季沉嫣臉色蒼白,頭一次覺得站在大雨裡會這麼冷,冷得刺到了骨髓。
吸飽了雨水的烏雲,使得黑沉沉的天空如同往下陷落的鉛,隨時都可能用力砸下來。
砸在每一個人頭頂。
“隨時會陷入狂暴的野獸!”
“你們根本不配被稱為人類!”
可顧東樹……他甚至不是哨兵,他是個普通人啊。
季沉嫣不知道如何辯駁,可他們當真在這種漫長的指責和辱罵當中,挺起了人類的脊梁。
果不其然,顧東樹判斷並沒有錯。
藏在人群裡的畸變種,忽而完全展露了出來。
季沉嫣離得很近,看到他的皮膚緩緩裂開,從肚子裡長出了一個口器,所有的吞咽全都在裂開的口器中,裡麵是如鋸齒般的牙齒。
而他的身體被拉扯、抽搐,褪去了人類麵皮的偽裝,真正的模樣完全展露了出來。
他肚子滴落下來粘液,汙染著附近的土地。那破皮的過程,就像是果實成熟,突然間朝外炸開。
真是畸變種!
所有哨兵臉色難看的開始動手,一時間場麵更加混亂。
顧東樹拉著季沉嫣後退,一直護著顧東樹的哨兵,絕望的對顧東樹說:“長官,這裡沒有向導,嗚……我們撐不了多久。”
季沉嫣:“……”
顧東樹並未爆出季沉嫣的身份,隻是冷靜沉著的指揮著現場。
方才口不擇言罵過季沉嫣的馬丁,更是衝上了最前沿。
他拿出了白/磷/彈朝前一扔,想要製服畸變種,劇烈的閃光和刺鼻的味道隨之蔓延來開。
季沉嫣:“為什麼?為什麼非要以這種慘烈的方式……?”
顧東樹:“你在說那些哨兵嗎?還是說那個裝置?”
季沉嫣:“……”
或許都有。
她無法訴說眼前的一幕給與她的震撼和冰冷,那種殘酷又顫栗的滋味,瞬間把她從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恍惚,拉到了現實世界。
這猙獰的一切,就是她所在的世界啊。
顧東樹望向了前方,那一堵由哨兵而成的牆,越來越多的哨兵奉命前來支援,保衛著基地內部一百三十萬人幸存人類的利益——
“你不懂。”
“他們是人類的長夜,也是人類的黎明。”
越來越多的哨兵退了下來,他們的眼珠繼而變紅,已經是暴走的跡象。
這倒也是。
畸變種在場,普通哨兵會更快的受到影響。
蜂後效應。
方才那個哨兵如此絕望,說現場並沒有向導,就是害怕他們當中也會有人畸變。
顧東樹:“按理來說,你是殘缺向導,我們不應該這樣請求你。”
顧東樹的姿態完全低微了下去,比起方才的劍拔弩張完全不一樣。
哪怕他是地支,也不可能對一個向導太過刁難,況且現在所有人都有求於季沉嫣。
顧東樹:“你願意做我們的公共向導嗎?”
咚咚咚。
季沉嫣心臟發緊,眼前震撼的一幕,促使著她也想要儘一份力。
雖說淨化是一對一,但刻印也分為暫時刻印、精神刻印、完全刻印,在沒有完全刻印之前,向導都可以為其他哨兵淨化。
可後頸的暫時刻印正在發燙,隻要距離足夠近,她所做的每一次淨化,都能傳遞給暫時刻印的哨兵。
哪怕自己現在還沒被發現,也意味著刻印她的哨兵正在接近的事實。
謝絕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