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繁衍季16(1 / 2)

第二十六章

季沉嫣退了半步。

隨後,她才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不由的麵色發僵。

頭頂的燈光暴曬般的落到季沉嫣頭頂,她身上的衣衫沾滿了狼狽的泥灰,混合著乾涸的血痕,那雙眼瞳卻是又清又冷,沒有再退半步。

她退無可退了。

封燃一直沒有說話,目光似要撕扯般的落到季沉嫣的身上。

猙獰而細如絲線的管道插在他的脊椎裡,數以百計千計,成為他連接機械的血管。

六條巨大的機械臂,取代了因藥劑而酸軟的四肢。

可越是這樣,封燃看起來便越詭異。

無力下垂的四肢,和強大有力的機械臂,二者的對比太明顯,也襯得封燃不像是血肉之軀。

“季……沉……嫣。”

他的嗓音是發啞的,宛如刀子割過的粗糲感。

封燃在念出聲的時候,就像是要把這三個字生吞活剝。

季沉嫣頭皮發麻,這種語調讓她不舒服極了。

可她卻憋著一口氣。

封燃:“你終於來……赴約了。”

封燃太久沒說話,開口時磕磕盼盼,簡單的一句話也被封燃說得困難,“我等了你,太久。”

季沉嫣咬了下舌尖,疼痛讓她更加清醒:“可我一點兒也不想看到你。”

封燃:“……”

封燃微垂著眼眸,濃密的長睫灑下一片陰影。此刻的他展露著脆弱的神態,好似真的被季沉嫣的話給刺傷到了。

封燃:“那件事之後,我的身上,就一直戴著,這些東西。”

“所以你說話才像這樣?”

季沉嫣笑了,絲毫不屑,“你被壓製幾天、幾個月、乃至幾年,又關我什麼事?”

他安靜、疏遠、乖巧。

但所有哨兵都有病態一麵。

季沉嫣還記得他刻印自己之後的最後一幕——

她意識不清的倒在地上,隻感到脖頸的動脈在不停飆血。

而滿滿猩紅刺眼的鮮血,正從封燃的嘴角滑動至下顎,宛如爬行在病白皮膚上麵的蜘蛛紋。在得知可以刻印成功,他無聲又興奮的笑著的畫麵。

不能被騙。

這人的本質,她可清楚得很。

封燃比謝絕更懂得隱藏,更加狡猾,也更加冷漠。

“我不會再對你生出同情。”

季沉嫣將情緒完全抽離,“我很吝嗇,一分都不給。”

窗戶似乎壞掉了。

在說這話的時候,還有猛灌而入的冷風,嗚咽似泣,頗帶幾分驚悚瘮人。

莉塔趴在地上,鼻根差點被撞壞。

在聽到季沉嫣的話後,她的眼神詫異的在季沉嫣和封燃之間來回。

這個殘缺向導,竟然認識封燃?

不僅如此,受了譏諷的封燃,也沒有任何的不悅。

莉塔回想起上一次她來01號工廠的事。

她強行伸出精神絲,想給設備裡的封燃淨化。

封燃必定是無意識的,但連接他的那些機械臂,突然間猛地從設備裡伸出,當場握住了她的腦袋,像是要把她給活活捏爆。

憎惡、排斥。

隻有這兩種感情。

直到莉塔害怕的收回了精神絲,封燃才沒有過激的行為了。

回想到此處,莉塔的手指關節捏得哢哢作響,鼻根的痛感刺辣辣的提醒著她,自己的行為有多麼可笑。

兩次!

足足兩次!

不僅是在緩衝區,01號工廠又是同樣的結局。

而如今的封燃卻是溫順的、毫無攻擊性的、像是披了一層羊皮。

是什麼讓他變成了這樣?

季沉嫣。

莉塔極力壓低著自己的聲音,不甘到麵色猙獰:“……開什麼玩笑,難道我還比不過季沉嫣?”

01號工廠太空曠了。

橫向拉通的房間,中間沒有任何擋板,對流的空氣顯得格外嗚咽。

外麵的細雨變成了瓢潑大雨,狂風刮起了薄鐵片,拖行數米,聲音猶如鋼絲球在刮著玻璃一樣。

每一聲、每一句,都震徹在在場眾人的心頭。

忽的。

鏤空的鋼鐵地麵被權月的異能卷起,上麵沾染了斑駁血痕,將屈旋的身體卡在了裡麵。

權月總算得空,迅速朝後瞥了一眼。

肝膽欲裂。

“封燃……”

她隨後想起封燃打傷向導的傳聞,瞬間發出了喊聲,“你應該對付的是怪物,而不是向導!”

封燃:“……”

與此同時,尚未被完全製服的屈旋,穩定了身軀,又要卷土重來。

權月悶咳,便再度動用異能,無數石子朝著屈旋甩去。

屈旋根本沒有抵抗,反倒發出怪誕的笑聲:“嘻嘻嘻嘻……”

好似疼痛在他麵前,根本不堪一擊。

權月早就料到了,便在那些土塊靠近屈旋時,瞬間碎裂成沙,猛地席卷掩埋住了屈旋。

屈旋身上的膿液,被沙土一裹,便再也無法飛濺出去了。

但在沙土包裹住屈旋的時候,動物般的四肢著地,一躍便來到了季沉嫣的麵前。

權月嚇得魂飛魄散:“季沉嫣!”

然而季沉嫣連動也沒動。

她始終,隻是冷漠的同封燃對視。

屈旋已經來到了她的麵前,季沉嫣和危險不足半個拳頭遠——

啪。

極其清脆,猶如拍打一隻蚊子。

封燃控製著機械臂,雙掌合十,猛地將屈旋拍到了裡麵。

屈旋不停的在裡麵掙紮,原本會漏出膿液,但權月死死鎖住圍過來的石塊碎粉,根本沒有給屈旋機會。

“啊啊啊——”

屈旋痛苦的呻/吟了起來。

機械臂仍舊紋絲不動,反倒還在不停擠壓,模擬著肌肉膨脹變大。

那毫不留情的樣子,猶如在碾死一隻螞蟻。

他還是動了手。

果然封燃就是封燃,哪怕再裝乖巧,也不能抹去鮮血淋漓的內裡。

封燃:“你不躲,是覺得,我會救你?”

季沉嫣:“你不會救嗎?”

他會。

封燃似乎很高興,眉眼瞬間彎起:“你看,這就是信任。”

季沉嫣一陣反胃,氣壓變得更低。

若不是那些藥劑,鬆弛了封燃的全身肌肉,他的表現隻會更加過分。

封燃隻對有利用價值的人溫順。

而她被判斷成最有利用價值的那個人。

這便是他們這段關係的本質。

權月看到這一幕時,表情完全沉了下去,她看向了封燃背後的設備,上麵正精準的顯示著不斷上升的數值。

“暴走率90%。”

“暴走率91%。”

“暴走率92%。”

權月的麵色凝重到了極點,也許季沉嫣的角度看不到,但她的角度卻能看得格外清晰。

時間已經不多了。

在兩人對話的過程當中,被按壓在機械臂中的屈旋仍在掙紮,饒是這樣都沒完全死去。

他甚至畸變得更狠,剛才還是幼態期,現在已經趨向成熟種了。

屈旋的身軀驟然膨脹,肌肉驚人的撐開了機械臂的桎梏,從一個細小縫隙爬了出來。

然而此刻比屈旋更像怪物的是封燃。

他一步步走向季沉嫣,機械臂裡還舉著掙紮的屈旋,看向季沉嫣時表現出的唯有單純的喜悅。

“我的……向導……”

封燃繾綣的呼喊著,湊到了季沉嫣的麵前,“幫我淨化好不好?”

莉塔一陣驚呼。

隨後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死死的捂住了嘴,恐懼也隨之蔓延。

哀求,渴望。

這不該放在一個S級哨兵身上。

尤其是,這個哨兵尖銳的反抗過淨化。

她至今都記得封燃反抗時的那個眼神,如千年不化的雪,極致的冷漠。

而如今,那個眼神融化了。

原以為雪融化後,會更加刺骨冰冷。

卻是灼熱。

季沉嫣也沒想到封燃會這麼直接,兩人的距離已經十分接近。

腦子雖然理智,但身體卻下意識做出了反應,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跌坐在了地上。

她惡心。

但又恐懼。

封燃隻是眼睜睜看著,任由她跌落,沒有任何‘扶’的行動。

而後,他半壓在她的身上,像是狗一樣,眼神迷離的細嗅著她身上的氣息,像是在急迫的尋找著什麼。

“刻印呢?”

“我的……刻印呢?”

季沉嫣用手肘撐著地麵,仰頭看向封燃:“沒了。”

封燃的所有動作都停了。

低垂著毛茸茸的腦袋,沒有任何聲音,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