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才剛到六點,極光便強勢的出現在了天空。
千變萬化的光帶，呈現放射狀，照在了一輛行駛的裝甲車的身上。
野外地麵鬆軟濕滑,裝甲車每每經過水窪，都會濺起更大的水花。
借由車內微弱的儀表光,季沉嫣認真看著紙質地圖：“權月說編號CX123,是南部基地最安全的一個中間觀測點，怎麼離得這麼遠？我看得開上半天才能到達。”
“CX123？”
馬丁咂舌，“權月真敢啊，選了個一般人不敢選的地方。那肯定很安全啊，畢竟CX123中間觀測點的負責人,向來不受四大基地管轄，就像個山大王。”
一聽這個詞，馬丁和季沉嫣好似想到了什麼，齊齊看向了最後排的謝絕。
季沉嫣：“……”
馬丁：“……”
這不是給謝絕量身定製的詞嗎？
謝絕用地圖蓋著臉在閉目養神，聽到這裡便將紙張拿了下來，慢吞吞打了個哈欠：“嗯？CX123中間觀測點嗎？負責人好像有點印象,叫什麼……敷衍？”
馬丁：“人家叫傅衍！”
謝絕：“啊對對對。”
到底是誰在敷衍？
季沉嫣看著他們,忍俊不禁道：“噗。”
野外危機四伏,所有人都繃著神經。
再加上剛離開南部基地，難免蒙上了一層陰霾。聽到季沉嫣的憋笑聲，反倒讓氣氛鬆快了不少。
馬丁恨鐵不成鋼：“季沉嫣,你彆被閣下帶歪了啊,傅衍還是很有實力的。CX123中間觀測點的規模,已經堪稱一個小型基地了。”
“小型基地？好好好。”謝絕眼睛一亮,“我覺得我們還缺一輛車,你們覺得呢？”
馬丁沒能反應過來：“那當然。”
季沉嫣已然意會：“你是想……？”
謝絕：“搶……啊不,借。”
你明明有說搶！
馬丁嘴角一抽，想起了自己被這兩人公然分贓的裝備。
狗哨向，狼狽為奸！
馬丁頭疼扶額：“我常常因為不夠變態，而感覺跟你們格格不入。”
季沉嫣：“？？？”
隊裡全是問題兒童，最正常的就是她了，她哪裡變態了？
裝甲車又一個劇烈抖動，差點讓人栽出去。
駛入茂密的樹林後，全是被樹葉拍打著車身的啪嗒聲。
“等行駛過這段兒，路就沒有這麼難走了。”
馬丁安慰著車內的向導，“現在看來，去CX123中間觀測點，的確是一個好選擇。”
季盼苦不堪言，悄悄靠近了季沉嫣，饑餓感才舒服了一點。
謝絕目光幽暗的掃了過去：“……”
他還記得之前季盼討好自己的樣子，他倒是不介意討好自己的人去討好彆人。
但前提是，不能給他造成自己的向導被彆人霸占的既視感。
謝絕耐著性子，不停的勸自己這是向導，這是向導，這是向導。
短暫的插曲後，馬丁說起了正事兒。
馬丁專門警告道：“使用機械拳套就一個不好，需要高強度的維護，我們隊伍裡沒有機械師，到底是有了缺口。”
越好的機械裝，越需要能力強的機械師，維護和調試是必須的。
季沉嫣的機械拳套尚且需要維護了，更彆提禹雙成的身體。
季沉嫣湊到駕駛室：“你不是去找計鶴洋了嗎？人找到了嗎？”
禹雙成久未開口，嗓子如煙熏過一樣，帶著粗糲感：“嗬，那膽小鬼跑了，兔子似的。”
季沉嫣：“他不是享譽四大基地的尖端機械師嗎？”
謝絕懶洋洋的說：“計鶴洋的膽兒小，跟他的技術有得一拚。人人都說他的技術能提高到什麼程度，得看他的膽子能再小到什麼程度。”
這是什麼比喻？
季沉嫣想笑又憋了回去，故作嚴肅的說：“禹雙成的身體必須要維護，我都感覺權月是想到這一點，才故意去了CX123中間觀測點了。”
“有這個可能。”
謝絕又補充了一句，“你的機械拳套再使用兩三次，就會造成永久性威力減弱，這段時間先收起來吧。”
季沉嫣：“好。”
其實早在應急信號塔時，她便察覺到了這一點。
嘎嘎的聲音，就像是哪一顆齒輪出了問題，總有種不暢通的感覺。
幾人沒再說話，禹雙成專心的開著車。
夜晚的野外十分危險，綠色的極光灑在了樹梢，仿佛一層薄淡的雲霧，絢麗又神秘。
若是暢通無阻，距離西部基地足有一整天的路程。
但拿腳趾頭都能想到，路上一定還有危險等著她們，不可能完全在一天之內趕到。
CX123中間觀測點，便是最好的補給站。
“睡吧。”
謝絕從後排湊了過來，“不管心裡多少疑惑，想要知道什麼線索，等去到CX123中間觀測站再說。”
他的聲音好像有什麼魔力，帶給她無儘的安心感。
季沉嫣的眼皮沉得不像話，最終陷入了沉睡之中。
夢裡光怪陸離，塞入了過多的信息。
不知過去多久，季沉嫣感受到了眼前閃爍的金色陽光，勾著她從睡夢之中清醒過來。
極光不見了。
再次醒來，竟然是早晨。
長達12個小時的車程，終於抵達了CX123中間觀測點。
裝甲車內空無一人，也不知道同伴們去了哪裡。
季沉嫣在裝甲車內待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等到同伴回來，便自行下了車，好奇的看向了外麵。
距離不到100米，就是CX123中間觀測點。
圓形白色高塔，氤染在金色的晨光之中，仿佛整個塔身都泛著白光，充滿了現代科技感。
而中間觀測點的周圍，有一堵極高的牆，上麵架滿了自動機關槍，槍口冰冷的威懾著進犯之人。
“你怎麼沒待在車上？”
季沉嫣回過頭，看到了站在晨光裡的謝絕。
這一刻，仿佛重壓在他身上的陰影，都被柔和的光芒驅散了一樣。
季沉嫣：“我看你們都不見了。”
謝絕目光放向遠處：“喏，正想辦法進去呢。”
季沉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發現前麵排起了十幾米的長龍。
她注意到了牆體上麵的自動機關槍轉動了角度，正在調試著槍口。
腦子還未轉過來，季沉嫣便心驚肉跳大喊：“馬丁！！彆排隊，快回來！！”
下一秒。
無數機關槍對準了排隊最前麵的某個點，突突突的響了起來。
一陣強煙散去之後，隻出現了一具被打成了篩子了軀殼，看那人的樣子，明顯有一部分發生了畸變。
[已清理。]
[請驗證是否為感染者。]
然而許多人被波及，彈片朝外彈射，劃破了血肉，受到了輕傷。
這一幕令眾人大氣都不敢喘，剛從南部基地逃離的喜悅，逐漸被凝重所替代。
馬丁嚇了一大跳，他就排在那人的後麵一個位置。
倘若不是季沉嫣，他沒有立即做出反應後撤，恐怕也要被子彈擊中。
在所有人都宛若驚弓之鳥時，荊棘鐵網裡的高牆赫然被開啟，一支穿戴著全副武裝的隊伍，從裡麵走了出來，手裡皆拿著最先進的武器。
“報告長官，的確死透了。”
十足的下馬威。
“很好。”
為首的男人便是傅衍，他掃視人群，“小子們，聽好了，進入CX123中間觀測點有三個辦法。”
“一，排隊進去，花費極多的時間，據說最新感染得隔離五天對吧？期間物資和安全由你們自行負責。”
“二，由隊內向導帶你們進去。隻要有向導陪伴的哨兵，主動報告匹配度，我可以讓你們先進去。”
“三，帶著重要技術人員的哨兵或普通人。”
“你們自己選選看吧。”
眾人：“……”
CX123中間監測點，還真是把‘價值’兩個字寫得淋漓儘致。
災難日裡通用幣已經失效，要想進去就隻能用價值去交換。
“你這是存心搶向導，還是存心搶技術人員？”
“有向導的隊伍，不是比我們更早一批出發嗎？興許都抵達西部基地了，我們晚出發的一批裡，哪有什麼向導啊！”
眾人麵上無不展露著憤怒和畏懼，隻得低聲抱怨了起來。
但規則已定，無人敢打破。
季沉嫣看向了裝甲車，她們這邊一共2個向導3個哨兵，向導和哨兵一對一進去的話，都還多出了一個人。
看來得留下一個人。
所有同伴都退了回來，馬丁心有餘悸的小聲說道：“都告訴你們了，傅衍不是好惹的。我們時間著急，得進去找找權月，又不會待很久，我可以留下看車。”
季沉嫣擔憂的發問：“你可以嗎？”
馬丁：“當然可以。”
聽到這裡，季沉嫣舉起了手，朝著前方喊道：“請問我可以進去嗎？我是向導。”
傅衍看向了她，目光裡帶著幾分審視。
“展示精神絲。”
向導的畸變一般最容易判斷，隻要看看能否繼續精神絲便可。
季沉嫣很快便伸出了精神絲。
那一抹冰藍色，堪比夜空裡閃閃發光的繁星，頓時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的精神絲好純淨啊，我沒怎麼看到過，不會是高級向導吧？”
“笑話，高級向導還輪得著你見嗎？早就被優先保護著去到西部基地了。”
“不過真的很不一般。”
優先、特殊、重要。
無數的詞彙，都可以堆積到高級向導的身上。
謝絕一向是人群中心，但凡他出現都會吸引到旁人的注意，但唯有一種情況不同。
向導展露出精神絲，便會是絕對主場。
傅衍擰緊了眉頭：“怎麼看著像A級……”
A級！？
眾人想都不敢想，光是聽一聽便覺得心跳加快。
傅衍一步步朝著季沉嫣等人走來，惹得無數人如聚光燈般默默注視了這邊。
傅衍裝模作樣的說：“呀，真沒想到會有高級向導過來。”
眾人：“……”
你剛才的威脅呢？可惡！
季盼看了看季沉嫣，突然發話：“我也是向導，C級，想帶一個哨兵進去。”
眾人更加驚愕，什麼神仙隊伍，竟然坐擁2個向導！
啊啊啊，如果能夠加入這種隊伍，真是做夢都能笑醒！
傅衍笑眯眯的說：“你們想哪個哨兵跟你一起進去？匹配度呢？”
“他。”
季沉嫣吐詞緩慢，“匹配度58%。”
傅衍目光落到了她身側的謝絕身上，表情若有所思，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對方。
戴著防護麵罩，倒是不太好辨認。
傅衍壓下心裡的那份恐慌，歸納於是看到高級向導的興奮。
傅衍：“如果他同意戴上電子脖環，就進去吧。”
謝絕將手放到黑色的脖環上。
兩人借由黑色的脖環，互不鬆手的對峙了起來。
傅衍皮笑肉不笑，暗暗使力：“這東西挺像鐐銬的，不好意思了。但跟基地做出的那種脖環不同，不會檢測到感染粒子就爆炸的。”
謝絕危險的緊盯著他，知道對方是想刺激自己。
那雙如寒星般的眸子，也染上了戾氣。
季沉嫣：“那這有什麼用途？”
傅衍厚臉皮的說：“感染粒子需要高精度的儀器，我們是肯定檢測不到的。然後我就換了個思路，檢測哨兵力量波動，如果到達最高閾值，裡麵就會伸出毒針。”
毒針……？
那若是遇上突發性質的畸變種襲擊，豈不是會優先傷害己方？
季沉嫣：“為什麼不是麻/醉針？”
傅衍：“對於哨兵而言，麻/醉針管個屁用，限製十幾分鐘的行動力罷了。放心，裡麵不會遇上危險，我也得為CX123中間觀測點考慮不是嗎？”
空氣快要凝固，藏著凜冽如堅冰般的寒氣，光是吸一口就要凝滯在肺部。
在謝絕麵前，這種東西約莫是禁區。
季沉嫣一把將東西奪到了自己的手中：“先給我吧。”
傅衍挑眉：“飼主想自己幫他戴了？請。”
季沉嫣：“……”
但凡沒被認出來是刻印關係，58%一般都會被誤會是互生製度的哨向關係。
她無意解釋什麼，或許在外人看來她便是謝絕的飼主。
“你……想戴嗎？”
謝絕凝望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裡，褪去了方才的敵意。
就像是收斂了利爪的野獸，四肢朝天的蜷縮著，想要被主人揉弄肚子。
他微微彎下腰，像個自願接受囚禁的暴徒。
這個動作，便已經說明了一切。
季沉嫣踮起腳尖，打開電子脖環後，便放置在了他的脖頸處，然後輕輕一扣。
心慌、心亂。
分明隻是被逼著做了這件事，卻真像是自己在謝絕身上蓋了章一樣。
謝絕眼底明晃晃的蕩出歡喜。
若彆人敢對他做類似的事，他一定會弄死對方。
但這個人是季沉嫣。
有種刀尖舔蜜的感覺。
曖昧的氣氛再度繚繞在兩人身邊，季沉嫣觸電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指：“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傅衍：“當然。”
大門必須間隔性進入，季沉嫣拉著謝絕，優先一步穿過了荊棘鐵網和機關槍的掃描，抵達了最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