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當皇權日落西山完(大結局)(2 / 2)

這日蕭瑾瑜一醒來,便發現自己躺在一輛馬車裡,馬車正顛簸著行進,所有他熟悉的人都不見蹤影,似乎隻剩下他一人。

蕭瑾瑜下意識去掀車簾,就見正趕著車的人回過頭來,笑著道,“喲,醒啦。”

崔近月穿著一身簡練的衣衫,頭發隻用簪子簡單挽起,那張天然去雕飾的臉看著沒什麼改變,卻又與以往大不相同,有種說不出的自在風流。

蕭瑾瑜自己都沒意識到,在看到崔近月的那一瞬間,他不自覺鬆了口氣。

見她打扮成這樣,又麵露嫌棄,“你怎麼說也是堂堂皇妃,怎麼搞成這幅德行。”

崔近月嗬嗬一笑,“我什麼德行不勞你費心,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蕭瑾瑜聞言,這才反應過來現在很不對勁,他低頭一看,隻見自己同樣身著黑色布衣,看起來寒酸至極。

他咬牙切齒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崔近月沒再看他,繼續慢悠悠趕著馬車,“你父皇見你因陸夫子離開而悶悶不樂,覺得你是曆練太少了,便讓我帶你出來遊曆一番,看看這世間事,認識些新朋友,離彆的多了,也就習慣了。”

蕭瑾瑜立即道,“不可能,父皇才不會像你說的這樣。”

“那行,我換個說法。”崔近月很好脾氣地點點頭,“我覺得你遇事太少,心胸不闊,需要出來接受一番毒打,便背著你父皇把你偷出了宮,如今我們已經離開王都幾十裡遠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蕭瑾瑜,“……”

蕭瑾瑜當然沒什麼想說的,他一下子沉默了下來,顯然不願相信崔近月的鬼話,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崔近月見他沒有大吵大鬨,笑著道,“很好,看來你很清楚自己的處境,沒一哭二鬨三上吊讓我送你回去,否則,我都不知該打暈你還是揍暈你了。”

蕭瑾瑜冷冷道,“你既然把我帶出來,就沒打算送我回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費功夫,更何況,就算我死在你麵前,你也無動於衷吧。”

“那倒不至於,你要是死了,我也就該死了。”崔近月說。

蕭瑾瑜看不清她的表情,很難判斷她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他抿了抿唇,腦中思緒萬千,最終,還是道,“父皇不可能讓你把我偷出宮,這件事一定是他應允的,他既然希望我出來曆練,那我就聽他的話,我也不在乎你到底要做什麼,我隻想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

崔近月回頭看了他一眼,“這才剛出來,就想著回去了?”

“不過有個念想也好,你隻需要知道,等我覺得你可以回去,你就可以回去了。”

話音未落,她便突然一揚鞭,使得馬車突然加起速來。

車內的蕭瑾瑜沒穩住身體,一下子摔在柔軟的棉被上,他恨恨地握緊拳頭,聽著外麵崔近月的笑聲,到底少年心性,一口咬上被角,心頭火氣難消。

……

崔近月說是帶蕭瑾瑜曆練,便是真的曆練。

兩人扮作一對師徒,會些拳腳功夫,唯一的家當就是一輛馬車,路上所需的盤纏全都需要他們去賺。

蕭瑾瑜本以為她是故意折騰自己,後來卻知,她是真的沒帶錢,餓肚子餓得受不了時,蕭瑾瑜終於識得愁滋味,為幾文碎銀折腰。

在宮中錦衣玉食時,蕭瑾瑜一直覺得崔近月心狠,可到了宮外什麼都要靠自己時,他才知道,崔近月可以更心狠。

兩人從王都出發,曆南昭六州,三十五城,九十七府,兩百四十六村,在荒郊殺過狼,在小村寨蹭過飯,在鬨市中醉過酒,在酒樓裡打過架。

從前沒有做過的事,蕭瑾瑜全做了,沒有想象過的生活,他也過下來了。

一開始,蕭瑾瑜處處都不習慣,吃不好穿不好,心情也不好,總是上吐下瀉,很是吃了些苦頭,他甚至不願回憶,自己有沒有哭著求崔近月,讓她帶自己回宮。

可漸漸的,他就有了能吃下任何食物的胃口,不再在意睡覺的席子下麵有沒有蟲蟻,也絲毫不覺得憑本事賺錢有什麼丟人的。

蕭瑾瑜不知何時起,能從這種返璞歸真的生活中,看到一些有趣的事情了。

似乎有一根杆子,挑開了遮住他眼的薄紗,他看到了有人連活下去都很艱難,有人豪擲千金隻為買個高興,有人一無所有亦令人敬佩,有人為了家國大義慷慨赴死……

世間人有千萬種,世間苦樂亦有千萬種,沒有非黑即白的事,有些東西也不一定要求個結果。

蕭瑾瑜跟著崔近月扮過道士,毀過山寨,賣過苦力,平過**,本不可能遇到的事全都經曆了,他也從一開始的不情不願,到後來的悉聽尊便。

他自己都說不清從中領悟到了什麼,隻知道很多人窮其一生,都難擁有這種奇妙的經曆,而若不是崔近月,他也不過是困於宮闈,隻知那一方天地還狂妄自大的人。

他身形漸漸抽條,已經全然成了大人模樣,骨子裡的鋒芒收了刃,性子裡的暴戾也漸消。

雖然總是冷著臉,不苟言笑的樣子,但到底與以前不同,似是多了點柔軟的東西,這一點柔軟,令他會抓小偷送官府,幫小孩上樹摘風箏,送求愛不成哭哭啼啼的姑娘回家,願意掰一半的油餅給橋頭老酒鬼下酒。

崔近月冷眼看著他的改變,想起了自己的曾經。

她不是天生就冷靜堅強,心態豁達的,她也曾憤世嫉俗,恨天道不公,令她遭遇滅門慘禍,孤苦無依,一想起爹娘就拚命練功,隻想著報仇雪恨。

她覺得自己活著的意義就是報仇,以為自己會隨著仇人身死而一同隕滅。

崔近月還記得,她大仇得報後醉生夢死,不知今夕何夕,直到遇上了一對逃家私奔的男女。

那對男女一個病秧子,一個毀了半邊臉,路人對他們避之不及,他們卻總是眉眼含笑,一觸及對方,便有無形的力量滋生,支撐著他們繼續走下去。

崔近月並不知道他們的曾經,隻是被他們撿了回去,喝了他們的幾碗熱粥,見到了他們的恩愛,然後目送他們踏上了繼續遊山玩水的征程。

她又喝了幾日酒,覺得很沒意思,便想,那她為什麼不也試著走一走呢?

於是,崔近月開始真正意義上的行走江湖,在這途中,她遇上了很多有趣的人,很多有趣的事,卻從未停下過腳步。

她不再被困於仇恨,從遊曆中悟出了屬於自己的道,然後,便有了現在的崔近月。

她既然可以,那麼蕭瑾瑜自然也可以。

兩人行到肅水之畔時,蕭瑾瑜已經十八歲,兩人幾乎走遍了南昭,終至疆域邊緣。

而一江之隔,便是占了昭朝的博焉七州,並對南昭虎視眈眈的北翊。

南昭所有人提起北翊,皆恨之入骨,身為未來的皇帝,蕭瑾瑜更是如此。

少年遙遙望著那逼迫著他宗族南渡,讓南昭至今也無法收回博焉七州的北翊,心中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將這幫蠻族趕回草原。

崔近月問蕭瑾瑜,“你是要就此回宮,還是去不甚了解的北翊看看?”

蕭瑾瑜一怔,目光灼灼地回頭望她,崔近月一臉無所謂,似乎即使他選擇去據說殘忍蠻橫,隻將昭人當畜生的北翊,於她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

也是,這些年來他早已明白,她的本事有多麼不凡,也許麵對千軍萬馬,她都能如入無人之境。

可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罷了,我們還是……”

“你從來不會說謊,從小到大,你做什麼都不會彎彎繞繞。”崔近月打斷了他的話,“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想要去北翊,既然想去,那便去,不必說違心之話。”

“少年人年少輕狂,錯過了這一回,你可就沒有任性妄為的權力了,所以,蕭瑾瑜,你再告訴我,你到底是要回去,還是繼續向前。”

她一貫對他不留情,看得穿他所思所想,不喜歡聽他狡辯之詞,久而久之,蕭瑾瑜也從來不在她麵前說虛話。

他咬了咬牙,終是道,“我想繼續向前。”

他很懷念父皇,懷念王都的一切,可他更想去看看廣闊的,不為人知的地方。

崔近月粲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語氣輕柔又堅定,“那就去看看吧。”

於是,崔近月與蕭瑾瑜又用了三年的時間,進入北翊境內,看到了已經改名換姓的博焉七州,看到了被當做奴隸的昭國子民,看到了北翊強悍的兵馬,看到了不同於南昭的殘暴統治。

在這裡,隨著博焉七州被割讓給北翊的昭國百姓不被當人,他們是最低賤的存在,隨便一個北翊人,都能殺他們不償命。

明明這些昭人占了北翊人口一半數目,在律法之上,在市井之中,他們依然被當成畜生看待,無論怎麼賣命,也很難有好下場。

蕭瑾瑜本以為自己已經經曆的夠多,對世間疾苦有了認知,在看到北翊境中昭人的處境,他依然控製不住心內戾氣,恨不得殺光這些北翊人。

崔近月可以光明正大帶著他在北翊行走,讓那些北翊人都不敢輕易招惹,卻捂不住蕭瑾瑜的眼睛和耳朵,當然,她也不會這麼做。

昭人的糟糕處境,北翊人的暴虐囂張,都讓蕭瑾瑜痛苦不已,這是一種最為殘忍的成長,在短短時間內,少年身上的那一點子張揚促狹都完全沉寂下來。

他徹底變得深沉冷冽,將利刃隱在鞘中,隻待有一日重見天光,殺得片甲不留。

連崔近月都有些佩服蕭瑾瑜,無論遇到什麼,他從來不衝動行事,隻是默默將苦難與痛楚記在心裡。

那不是懦弱,也沒有逃避,他是在用這種痛楚一遍遍衝刷著心臟,一遍遍明了,他的鋒芒該指往哪個方向。

兩人在北翊待了兩年,蕭瑾瑜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將北境的每一處都牢牢記住。

他發誓總有一天,他要將所有屬於南昭的,都奪回來。

趕在蕭瑾瑜二十歲生辰之前,崔近月帶著他回到了南昭王都。

蕭桓已經等候多時,看見已經七年未見,已經蛻變得沉穩內斂的蕭瑾瑜,他滿懷欣慰,撐起孱弱的身子,給了兒子一個強而有力的擁抱。

他什麼都沒問,也什麼都沒說,隻是以行動表明著,歡迎蕭瑾瑜回家。

蕭瑾瑜從未記恨過蕭桓讓崔近月帶走他,每月寫信的日子是他最快樂的時光,他會將途中所有趣事分享給父親,卻從不提起自己所受的磨難,也並不過多剖析心理上的痛苦轉變。

他始終是蕭桓最乖巧的孩子,直至今日,他也依然不願讓父親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麵。

十月二十三,蕭瑾瑜生辰及加冠禮。

這是蕭桓為他選定的,在所有臣民前露麵的日子,自然極為盛大,整個王都乃至全南昭,皆為長大成人的皇子祈福慶賀。

而在這個生辰禮上,蕭桓做了三件事。

第一,他在鳳嶼大殿上,向上萬來觀禮的臣子百姓們,正式介紹了他唯一的孩子蕭瑾瑜。

第二,他親手為蕭瑾瑜加了冠。

第三,他冊封了蕭瑾瑜為太子,於萬眾矚目之下,將南昭的未來,分給了蕭瑾瑜一半。

一直被蕭桓藏著,甚少有人見過的太子,幾乎符合所有臣民對他的幻想。

他麵如冠玉,眸若點星,身材高大,氣勢冷冽,比之溫潤若謫仙的蕭桓,他極有銳氣,亦深沉穩重。

他所過之處,無人不被他的氣勢所壓,為之屏息。

當蕭桓宣布蕭瑾瑜便是南昭未來的君主時,鳳嶼大殿隻靜了一瞬,底下便傳來了熱烈的呼聲,漸漸的,這些歡呼就形成了四個字。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而就在蕭瑾瑜成為太子十日後,他便自請去邊疆禦敵。

即使蕭桓早有預料,麵對唯一的孩子,還是難以應允下來。

崔近月沒有摻和父子間的拉扯,這是蕭瑾瑜的選擇,縱然是她,也不會去加以阻止。

7438有些緊張,“宿主你就不擔心嗎?萬一蕭瑾瑜死在戰場上,那我們怎麼辦?”

崔近月搖了搖頭,“小八,你還不明白嗎?我們的任務對象的確是蕭瑾瑜,但我們其實無權乾涉一個人的人生,他不是個提線木偶,他如今什麼樣的確與我有關,可我不能再去管他要做什麼,強行改變他的抱負。”

7438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那你就不擔心……”

“擔心也無用。”崔近月歎了一聲,“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們將他教成了這個模樣,那你就應該比誰都清楚,誰都阻止不了他。”

7438撓了撓頭,選擇放棄,“好吧,以後是好是壞,是生是死,就隻能看蕭瑾瑜自己了。”

崔近月笑了笑,“是啊,之後便看他自己了。”

誰也不知道蕭瑾瑜是怎樣說服了蕭桓,隻是半個月後,一支低調的隊伍出了王都,直奔邊境而去。

蕭桓與崔近月在城樓上目送著蕭瑾瑜離去,趁著還未降雪,正是趕路的好時機,若是再晚些,很難說會不會被困在路上。

直到再也看不見隊伍的尾巴,蕭桓才緩緩出聲,“有你在瑾兒身邊的時候,即使多年不見他,我亦很安心,因為我知道你不會讓他有事,而現在,我都不知道我答應他,會不會害了他。”

崔近月很能理解他,卻沒有出言安慰,而是道,“你若是不答應,他恐怕會偷偷跑去,那樣反而更危險,如今他有你訓練多年的護衛,又有許大將軍在,總好過先斬後奏。”

“而且,你應該知道他想做什麼,這也是你多年來的心願,如今有瑾兒繼承實現,你應當高興才是。”

蕭桓苦笑,“雖是如此,亦難歡喜,這是人之本性,我也不能例外。”

崔近月便不知該說些什麼了,人家老父親擔憂兒子,她這個冒牌生母還是閉嘴比較好。

……

兩人都沒想到,蕭瑾瑜這一去,就是十五年。

他或許其實從未改變過,縱然為自己做了刀鞘,刀刃也依然鋒利,以前容易傷到自己,而現在,他將刀尖對上北翊,便是世間難得的利器。

奔赴邊境第二年,蕭瑾瑜便為南昭奪回了一城,自此,開始了他的殺神之路。

太子親征本就是振奮軍心的事,更何況這些年來昭景帝一直在韜光養略,暗暗壯大軍事實力,可以說他繼位多少年,就為北伐做了多少年的準備。

而現在,他所做的所有準備都被蕭瑾瑜繼承。

這個年紀輕輕,身份尊貴的青年,在來到邊境後並未立即展現自己的獠牙,而是漸漸與南昭軍融入到一起,得到了許將軍的認可,和將士們的歸屬。

第二年,他才在北翊的一次擾掠中,順勢出擊,不僅創下了三百人擊退敵軍千人的戰績,還奪回了邊隅一城。

捷報傳遍南昭全境時,所有臣民都為之震驚,即使是為了民心所向,太子殿下的勝利也要被傳得神乎其神。

好在蕭瑾瑜並未讓人失望,反而從這場小小的戰役之後,開始大放異彩,不僅露出了劍指北翊的野心,還以行動表明了決心。

他既不急功近利,也不固執己見,相反,他冷靜又強大,熟用兵法,知人善用,永遠如定海神針般立在那裡,任誰回頭,都能從他身上汲取力量。

十五年的時間,蕭瑾瑜一開始慢慢蠶食著北翊,待將博焉七州全部收回來後,便猛然加緊了步伐,一路打進了北翊王庭。

他在戰場上猶如殺神,永遠都不會倒下,不知讓多少北翊將領心驚膽戰,已經欺辱南昭多年的蠻族們不明白,南昭怎會出了這麼個悍勇的太子。

隻用了十五年,蕭瑾瑜便完成了先祖們的願望,不僅奪回了被北翊占領的國土,還殺入了北翊王庭,屠了拓跋氏全族,將剩下的北翊人趕到了苦寒之地。

他不接受投降稱臣,議和歲貢,一心把北翊趕儘殺絕,就如他們當年對待昭朝一般。

作為將領,他這般未免太過殘暴,可作為南昭的繼承人,縱使他殺紅了眼,對敵人殘忍至極,臣民們也隻會歡呼不已,讚太子殿下是武曲星下凡。

慧光四十一年,蕭瑾瑜大勝回京,帶回了這些年北翊王庭攢下的所有財富,昭景帝大開宮門,於天曦殿迎他歸來。

這麼多年來,父為後盾,子為利刃,全心信任,難以作祟,堪稱是千百年來都不可多得的佳話。

蕭桓已經五十七歲,即使這些年都被“不感”吊著命,他依然時常臥病在床,日漸消瘦,現在已經瘦得隻剩一把骨頭。

可他依然在撐,撐著南昭的天,撐著蕭瑾瑜的天,在蕭瑾瑜沒有達成夙願之前,他絕對不會倒下。

明麵上的熱鬨過後,蕭瑾瑜將一個姑娘帶給蕭桓看,是許將軍的小女兒,名純言,比蕭瑾瑜小了七歲,這些年一直陪著他南征北戰,是個英姿颯爽的將門虎女。

如今戰事止息,蕭瑾瑜便想與她成親,給她名分。

蕭桓自然沒有不答應的,又讓他帶著許姑娘去看看崔近月。

蕭瑾瑜不過怔忪了一瞬,便應了下來。

許純言不知宮中舊事,倒聽蕭瑾瑜提過崔近月,隻是極少,她能感覺到,蕭瑾瑜對這位孔娘娘感情很複雜。

兩人來了玉霞宮,直接便被宮人帶到了崔近月麵前。

與十幾年相比,崔近月並沒有更蒼老,她正在躺椅上曬太陽,打扮簡單,美貌又可親,笑眯眯地招呼兩人喝茶。

許純言想,孔娘娘真是和善漂亮,與那些嬌滴滴的貴女不一樣,與她這種舞刀弄槍的女人也不一樣,反正一點都不像瑾哥說的那樣,又凶悍又可怕,折騰小孩子也不留情。

看著蕭瑾瑜一臉警惕,仿佛怕自己把許純言打一頓的樣子,崔近月有些哭笑不得,她與兩人說了幾句話,便讓春桃把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交給許純言。

許純言打開盒子,隻見裡麵是個樣式簡單古樸的銀鐲子,已經有些舊了,她卻絲毫不嫌棄,當即就戴到了手上。

崔近月便笑,“小姑娘真爽快,這是我娘傳給我的嫁妝,傳了好幾代呢,我沒有女兒再傳下去,給你也一樣,以後,你可一定要好好待我們小殿下啊!”

許純言聽了這話,反而手足無措,不知該不該收下這鐲子了。

蕭瑾瑜卻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儘管收著,又讓她先走,他想再跟崔近月說幾句話。

隻剩兩人時,蕭瑾瑜猶豫了一下,才問道,“你這些年,還好嗎?”

崔近月故作驚奇,“我沒聽錯吧,你竟然都知道關心我啦?”

蕭瑾瑜當即就想拂袖而去,卻還是忍了下來,沒好氣道,“你真是一點都沒變,最知道怎麼激怒我。”

崔近月順口就回嘴,“現在還能被我激怒,隻能說明你這些年修練不到家,白長這些歲數了。”

“你……要不是……”蕭瑾瑜冷哼,至於要不是什麼,他沒有說出來,而是道,“我與純言不日就會完婚,你好歹做過我師父,可受我們一禮,到時候彆躲懶不來。”

說完後,也不等崔近月的反應,他就轉身大踏步往外走。

崔近月看了下他的背影,又看向7438,摸了摸下巴道,“奇了,你說蕭瑾瑜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小係統正吃著糕點,聞言有些懵,“知道什麼?”

“孔淑妃是他生母啊!”

“噗——”

7438嘴裡的糕點渣全噴了出來,一臉驚恐。

……

蕭瑾瑜的確知道孔淑妃是他生母,早在他十二歲那一年,他偶然聽到了老宮人私下敘話,便得知了這個消息。

他一開始不願相信,可是後來,蕭桓的態度,崔近月的態度,都讓他明白,隻有如此解釋,才能說得通他七歲開始的變故。

不知道為什麼,蕭瑾瑜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撞破了這個秘密,他隻作不知,依然和以前一樣與崔近月相處。

後來兩人在外遊曆,他尚未習慣吃苦的時候,也曾想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明明他是她的親生兒子,可生病的時候,又能感覺到她把自己抱在懷裡,有平日裡不曾有的溫柔。

他死死咬著牙,沒有吐露出一個字,後來沒有機會再問,直到現在,他已經問不出口。

蕭瑾瑜已經不在乎所謂的真相了,無論如何,他這身骨血神勇,都是她給予的,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他。

她不欠他的,有些事,可能也隻適合埋在心裡。

兩個月後,蕭瑾瑜與許純言完婚。

同月,蕭桓禪位於蕭瑾瑜,太子與太子妃搖身一變,成了大昭的皇帝與皇後。

雲韶二年,許純言誕下一女,蕭瑾瑜大喜,封安平公主,與民同樂。

雲韶三年,已經撐到極限的太上皇蕭桓逝世,曾被斷言活不過三十歲的病弱皇帝,卻看到了孫輩降生,他是含笑而終的。

崔近月倒是活到了雲韶二十七年,做了回長壽老人,看著蕭瑾瑜漸漸老去,看著他對許純言一心一意,看著他冊封安平公主為皇太女,看著他手把手教獨女做皇帝。

他身子骨還算硬朗,應該能再活些歲數,崔近月這具身體卻到了極限,沒辦法再繼續看下去。

蕭瑾瑜這一生堪稱傳奇,功德比之祖輩有過之而無不及,與上一世**而亡的結局截然不同。

崔近月想,原身應該能夠滿意了。

她閉上了眼睛,墜入黑暗,不知過了多久,便聽到了7438的呼喚。

“宿主,新世界到了。”

她皺了皺鼻子,嗯,新的征程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