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小修】(1 / 2)

第三十三章

上次是跟著靈山派的馬車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溜進來。

這次是被晏家堡恭恭敬敬夾道迎進門。

微風吹開側麵的窗幔一角,視線稍稍一瞥,便看到了長長的,長長的,仿佛望不到儘頭的恭迎隊伍。

兩邊都是人,中間留出一條僅供馬車同行的道路。

站在正前方的是個年近半百的高大男人。他隱隱成了眾人之中的領頭羊,在他說話之前,其他所有人都靜靜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站在他的身後。

男人鬢角微霜卻相貌堂堂、渾身充斥著凜然正氣,他一身華服,五官端正,身材筆挺,氣質迫人。

縱使已不再是小年輕,可從周身不容忽視的氣質,便完全可以猜測出他年輕時候的驚世風采。

第一眼望過去,宮盈就被此人吸引了視線。

通過他的衣著和站位,不難猜出此人的身份。

想必就是一直沒有機會見到的晏堡主本人。

不知道是因為被關在密室裡受了折磨,還是因為受了晏清歌背叛一事的打擊,他這會兒精神不振,布眉間籠罩著慘淡愁雲,高大的身形也在這樣的表情下多了些許滄桑之感,看上去有些萎靡。

宮盈心裡不勝唏噓。

不過,在馬車“咕嚕咕嚕”緩慢行駛過去的時候,他還是強撐起笑容,大踏步朝前走來。

也不知道天瀾魘師在這裡有沒有熟人。

要怎麼樣表現才不會露餡呢。

行事大條不計後果,臨到懸崖才開始擔憂的宮盈陷入了沉思。

但,還未等思索完畢,她便看到傳說當中的晏堡主,晏大俠,大步走到馬車前之後,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其他,而是——

下跪。

他撩了撩身前的袍子,行了個宮盈看不懂的禮,二話不說便對著宮盈的馬車跪了下來。

嘶——

這怎麼跟見了皇帝似的?

宮盈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睡在橫板之下的天瀾魘師。

媽媽呀,她到底易容成了個什麼地位的大佬。

連晏堡主見了麵都要下跪,這麼神奇?

“……”

為什麼她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她對生命不止作死不休的自己恨得深沉。

先前做的時候沒有仔細考慮,在偷聽壁腳確定天瀾魘師的目的地就是晏家堡之後,她便腦袋一熱,直接上了。

一直到現在,才終於認識了自己的處境。

易容簡單,但是等易容解釋要怎麼辦?

她會不會不小心把這個大佬一樣的人物給得罪了個徹徹底底。

宮盈越想越覺得憂愁,憂愁到恨不得當著所有人的麵跳下馬車,迅速狂奔離去。

但,終歸隻是想想。

她又看了一眼外麵。

晏堡主起了個好頭,剩下的,站在他後麵的那些刷拉拉站成兩排的人,這會兒也跟著一起跪了下來。

宮盈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默默從背包裡又取出了一枚迷藥,彎腰,塞入了天瀾魘師的口中。

萬一一顆不頂用呢。

還是兩顆保險點。

她決定接下來的時間裡,要時時刻刻將藥效的時間記好,定時給這倒黴的天瀾魘師喂藥。

馬車駛到晏堡主麵前。

晏堡主微微仰頭,聲音不卑不吭:“恭迎魘師大人大駕光臨,在下已在寒舍備好房間,還請大人隨我前來。”

宮盈思索了下,算是明白過來,師兄是為皇帝做事的紀大國師,身為師妹,天瀾魘師就算沒什麼官職,地位也低不了。

於是她默默接受了眼前被眾人跪拜的設定。

晏堡主在前方帶來,沒人要求宮盈下來。除了她,所有人都在地上垂首慢走。

不……不就是找個房間嗎!至於跟來這麼多人嗎!

媽媽她怕!

宮盈視線一瞥,便能看到跟在馬車兩側的天魔宗、靈山派等眾人。就連尹息都來了,他身上的傷很顯然還沒有養好,但在這種時候卻不得不出席,蒼白著臉垂首而行,身後跟著天魔宗的弟子們。

看樣子,天魔宗這幾日同眾人相處得還算和諧。

但讓宮盈感到不解的是,看了一圈,她都沒有看到衛襄。

靈山派的弟子們一個都沒少,邱燕燕和柳珅帶著師弟師妹走在隊伍中間,但是衛襄卻像是憑空失蹤了一般。

宮盈還想再仔細看看,卻發現,自己視線透過窗幔之間的縫隙掃過去的時候,竟然有一道視線也朝自己望了過來。

她的心臟下意識猛跳了下,明明知道那人看不到自己,可還是下意識收回視線,將腦袋撤離了窗幔邊,仰頭,閉了閉眼睛,深呼吸了幾口氣。

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剛剛突然抬頭看過來的人不是彆人,正是尹息。

她突然意識到,習武之人似乎天生有這方麵的直覺。

天瀾魘師是個不會武功的神棍,所以她才敢借著她的身體為所欲為。但是這會兒偷偷看人,卻很有可能被直覺敏銳的人察覺到。

宮盈不敢再亂看,乖乖坐直假寐。

不知隔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下,緊接著,侍女的聲音隱隱約約從窗外傳進來:“大人,是否現在下車?”

宮盈回以沉默。

有了新的易容丹之後,她不再需要裝啞巴,因為這個易容丹就連聲音都幫她給複製了過來。

但由於對天瀾魘師不夠了解,宮盈這會兒害怕露餡,便不敢多出聲。

侍女問話傳來的時候,她沉默了。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便在她的腳下。現在這麼多人圍觀著馬車,她哪敢下去。

萬一有人朝車上看一眼,她可不就立馬被發現了嗎?

於是,就在宮盈思索需要找出什麼理由來拖延時間的時候,外麵的侍女已經用清亮的嗓音將她想要說的話說了出去。

“大師今日不想見人,諸位請回吧。”

宮盈嚴重懷疑,那些跟了一路的人在聽到了這句話之後,說不定會有將婆牙殿主仆一眾塞到麻袋裡麵狠狠抽一頓的衝動。

既然不想見人怎麼不早點說,跟了一路也是很辛苦的!

但想到罪魁禍首是自己,她便默默將這些腹誹塞了回去。

車廂木板下麵還睡著個天瀾魘師,她要怎麼當著這麼多仆人的麵將之帶入房間裡麵,這是個問題。

等到晏堡主帶著眾人離開,宮盈聽到先前說話的那個侍女用小心翼翼的聲音道:“大人?”

應該是在問她為什麼這麼久了還不下車。

果真是十分怕自己。

這個侍女在晏堡主麵前說話冷冷清清的,到了天瀾魘師麵前,語氣裡便充滿了敬畏與害怕。

這種疏離給了宮盈十足的安全感!

她將問題在腦袋裡麵回想了一遍,並暗自揣摩,應該用什麼樣的語氣說出口,才會不顯得突兀。

——能不能將馬車開到房間裡麵?

——我能不能就睡在馬車裡麵?

——如果我告訴你,我想讓馬兒和車今夜睡在我的枕頭邊,你會感到驚訝嗎?

宮盈甩了甩腦袋,總感覺如果真的這麼問出了口,可能會當場被人從車上揪出來按在地上狠狠揍。

又思考了會兒,她終於開口:“直接進去。”

聲音微啞,語氣冷淡。

說話的時候,帶著那麼一點唯我獨尊,要月亮不能給星星的中二感。

宮盈提前做好準備,若侍女追問為什麼要把馬車開進屋裡去,她一定要當場將無理取鬨發揮到極致。

卻沒想,侍女壓根連問都沒問一聲,便揚聲朝前麵道:“繼續往前。”

一副早就習慣了她的無理取鬨的樣子。

宮盈緩了好半晌,才將脫臼的下巴默默放回原位。

好在晏家堡的建築個個高大,用來招待天瀾魘師的小彆院也十分氣派,馬車進屋也絲毫不顯得突兀,房間裡麵多出了個馬車,仍舊十分寬敞。

同之前客棧裡麵見到的景象一樣,馬車駛入房間的時候,那些黑衣侍女仆從便沉默不語,乖乖地站在外麵,遠遠地望著屋內的馬車。

宮盈從馬車下來的時候,她們便齊刷刷跪下,將頭緊緊地貼到地麵上。

她們衣服背後繡著的銀色篝火小人仍舊圍著篝火跳舞,看上去十分邪門,且滲人。

宮盈總覺得自己似乎掌握了和這些人相處的訣竅。

她是發令者,那些人是聽令者。

不管她說什麼命令,身後的侍從們都會無條件遵從,並且不問緣由。這簡直是上天贈送給她的,專門幫她蒙混過關的機會。

她看了一眼低聲下氣跪在地上的眾仆從們,下了馬車後,便十分無情地將兩扇木門關上。

吱呀一聲。

有侍女下意識抬頭,朝宮盈望了過來。

雖然下一刻她便嚇得又將額頭貼到了地麵上,可宮盈還是看到了她眼裡的茫然與不解。

宮盈才管不了那麼多。

她關了門後,便同屋裡的另外一個活物——馬匹大眼對小眼。

聽了會兒外麵的動靜,又透過縫隙朝外麵看了一眼,確定她們這會兒跪得很乖,一點兒要起來的意思都沒有,宮盈總算鬆了一口氣。

她看了一眼屋裡麵的陳設,上到櫃子,下到床底,挨個對比了一遍,終於找到了一個隱蔽的,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

宮盈費了點力氣氣喘籲籲將車廂裡麵的人扛出來,喂藥的同時,又給她喂了一些食物和水,接著才安心她塞到精挑細選的那個櫃子裡麵藏起來。

做完這一切後,她皺著眉,頂著一張嚴肅至極的臉,打開了門。

跪在最前麵的侍女見她終於打開門,站起身,垂首走到宮盈麵前,用同樣凝重的聲音問道:“帶馬入屋,何解?”

“……”宮盈回以沉默。

侍女又小心翼翼問道:“大人可是有了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