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1 / 2)

第三十七章

此話一出,場下一片嘩然。

為首的桃雅兒頭一個抬頭,表情陰晴不定地盯著她。

這不是提前預謀,是臨時起意。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宮盈的手心出了大片的汗。

祭祀台很高,站在下麵能夠望見台下跪滿的豪傑俠客。天魔宗混在其中,氣質沉鬱陰暗,顯得十分的格格不入。

今日是祭祀之日。

宮盈很清楚,既然預言還要選擇良辰吉日、還要選場地,備祭品等一番折騰搗鼓祭祀台,那麼證明,即使是婆牙殿,也隻能在祭祀之後才能預見未來。

平常隨隨便便說的話,不一定能作數,也未必會輕易被彆人相信。

也就是說,要想報複天魔宗,隻有趁現在。就隻有今天,她能成功將天魔宗從晏家堡中趕出去的幾率才會更大一些。

趕他們,首要目的是使自己開心。

當然,她根本就不會預言,也壓根就不確定這些天魔宗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心同正派交好,是不是真的想要連同正派一起對付水仙宮。

更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提前同水仙宮預謀好了這次的水牢事件,甚至不惜讓自家教中弟子中毒。

但宮盈知道一點,那就是,起初天魔宗勸正派同他們聯手的理由之一是“水仙宮殺害了宮家小姐,搶走了南音圖”。

彆人不知道真相,她還能不知道嗎。

說謊,足以證明他們的不軌居心。

至於在祭祀台上說的那些,自然全部都是她瞎編的,不就是栽贓陷害嘛,她最會啦!

在易容成天瀾魘師之前,她就有了這個想法。

想要悄咪咪折騰點事情,讓天魔宗不好過。隻不過,在意識到自己還需要靠討好尹息來獲取“至尊秘籍”之後,她便隻能默默忍痛,將這個想法塞回肚子裡麵。

改變想法,是踏上祭祀台那一瞬間的事情。

就像是知道她這會兒特彆需要什麼一般,相當長時間沒有動靜的係統,在她站到祭祀台上之後,終於給出了宮盈第二次提示。

同上次尋找白布一般,係統在她的眼前指出了,現在“至尊秘籍”所在的方向。

係統顯示,它就在晏家堡之內。

視線望過去,可以看到,

方向正好指向天魔宗諸位的住處彆影居。

哦淦。

也就是那一瞬間,宮盈突然反應過來。係統最初給她的提示是——“陵川郡,天魔宗”。

而天魔宗的大本營在北山城。

也就是說,所謂的“去天魔宮內翻找秘籍”壓根就是錯誤的,她想要找的秘籍,此刻就在晏家堡內。

短短數個呼吸間,宮盈就完成了她自穿越以來的,最大膽的選擇。

但,說完之後她的手指有些抖。

望著下麵的人,腦袋裡麵不受控製地冒出了許許多多的想法。

這些正派要是不相信的話,她要怎麼辦。

若是相信了之後也不照她說的去做的話,要怎麼辦。

是不是還需要再說些彆的,加深眾人對天魔宗的猜忌?隻是一句預言是不是還不夠?

還能怎麼辦呢,反正話都說了,總不能待會兒補一句自己是開玩笑的吧?

宮盈捏緊了手心。

但,一切好像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樣。

豈止是不一樣。

她話音落下沒一會兒後,底下就起了喧嘩。

甚至連晏堡主都沒有來得及發話,晏家堡的家丁連同附近的一些正派俠士們,就團團將天魔宗圍了起來。

俠客們緊繃著臉,虎視眈眈地盯著天魔宗。

“好你個天魔宗,魔教果真是魔教!”

“陸某自入堡以來就覺得你們不對勁,原來果真是如此……”

討伐聲陣陣,風向迅速變化,連個緩衝時間都沒留,天魔宗的眾人可見也氣得不輕。

桃雅兒唇色發白,眼底怒火閃閃跳躍:“這次的事情,我天魔宗的弟子同樣也中了散功化骨丹,那麼多弟子至今沒有拿到毒藥,一身內功儘數散去,更何況,我們若真想算計,怎麼可能會前去救……”

卻沒想,說一半就被人打斷。

一個生得虎背熊腰的大漢大聲道:“你還敢提這茬,先前我見你天魔宗的弟子也中了散功化骨丹,還以為你們當真是遭了水仙宮的暗算,卻沒想,你們居然如此心狠,連自家人都算計!”

另一人跟著怒氣衝衝附和:“對!心狠手辣,連自家人都敢算計!”

桃雅兒瞪大眼睛,左邊那隻大眼兒裡寫著“不可理喻”,右邊那隻眼睛裡寫著“血口噴人”。

該說的話全被對麵說了,她憋了半天,隻能硬生生憋紅一張嫩白的漂亮臉蛋,唇瓣在怒意的刺激下不停地顫抖著。

虎背熊腰大漢見她不說話,掉頭看向其他人,拔高聲音:“諸位大俠,先前我就同你們說過,魔教向來如此,不可輕信,現在你們總算看到了吧,證據在此,他們果真是帶著陰謀過來的!”

其他數人紛紛附和:“鐵證如山,你們還有什麼要狡辯的嗎!”

宮盈下意識眨了眨眼睛。

鐵證在哪?

……不會就是她剛剛說的那句話吧。

有一個人帶頭,接著便有越來越多的人站起來。

原本就抱有懷疑的,這會兒直接將天魔宗打成了圖謀不軌的壞人。

將信將疑的,迅速站到了懷疑的那一邊。

剩下的一小部分藏有鬼胎的人,就算還想繼續支持天魔宗,這兒也不敢再說話。

雖然還未打起來,但這會兒氣氛十分緊張,離當場扭打在一起就差一個指甲蓋的距離。

同桃雅兒以及其他天魔宗眾的惱怒不同,尹息除了最初聽到她所說的話時表現出了驚訝外,之後的神情倒是一直沒有太大的變化。

他沒有去理會身旁的喧囂,隔著遠遠的距離,視線靜靜地落在宮盈的身上。

阿煙見場麵有些收不住,三兩步走到眾人麵前,清了清嗓門:“祭祀中不可喧鬨,以免讓魘師大人分心,若有什麼糾葛,還請等到祭祀結束再處理。”

桃雅兒一臉的怒不可遏,她憤恨地盯著祭祀台上。

宮盈總感覺,下一刻對方就要提著鞭子衝上來。

但,周圍全是正派的人,她自身且難保著,就算再生氣,也根本就連祭祀台都碰不到。

正派人多勢眾,天魔宗隻來了數十人,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中了散功化骨丹,早已被送回了北山城的天魔宮中。

所以,硬拚他們根本就拚不過。

桃雅兒冷靜下來之後,眼裡泛起涼意,咬了咬牙,同身前的尹息道:“不就是想讓我們走嗎,我們走便是了!這破地方,本姑娘還不稀罕了!”

尹息的身子卻沒動。

他看了一眼在祭祀台前,被風吹得幽幽跳動的火苗,安靜了會兒,眼睫抬高,聲音平靜:“那剩下的呢?”

意思是

想聽完整個祭祀過程才走。

宮盈垂下視線,身子站直。

她穿的是天瀾魘師常穿的黑紗長袍,頗有異域風味的黑色兜帽懶懶散散地罩住腦袋,麵前垂下蜘蛛網似的黑絲,這黑絲擋住了她近半張臉。

雖已不年輕,卻仍舊能看出年輕時的風華絕代,黑袍長長拖地,衣袍在微風的吹拂下無聲翻動。遠遠望上去,身姿修長,氣質沉穩。

眼睫微微垂下的時候,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表情。

不得不說,這打扮還是相當能唬人的。

光是站在那裡不說話,都有著一股自然而然的叫人想要信服的氣質。

場下再次安靜下來。

除了桃雅兒懷恨在心,情緒過激以外,其他所有人,包括被她坑了的天魔宗教眾在看她繼續祭祀之後,臉上的惱怒情緒便下意識褪去,緊接著,屏住呼吸,靜靜等她說話。

沒吃過豬肉,總不能還沒見過豬跑。

電視劇看過不少,宮盈就算跟著瞎模仿,也能勉強糊弄過關。更重要的是,她已經發現,這婆牙殿眾人,同其他門派最大的區彆就是,跟來的眾侍女,沒一個人懂預言。

她們能做的就隻有幫忙準備祭祀用品,以及照顧魘師大人的起居生活。

就算宮盈真在祭祀台上跳廣播體操,也沒人能發現不妥。

當然,體操太浮誇了。

先前開了“名稱顯示”功能,她大概也能知道麵前擺著的這些東西究竟是做什麼用的。

比如說,白紙要放到火台裡燒。

燒出來的灰燼,可以直接拋到空中,讓它隨風飄走。

燒之前,她屏氣凝神,用儘量沉穩的表情,和極為緩慢的動作,打了半套自創的“你說是拳就是拳”,再接著,仰起頭,閉眼看向天空,口中默念了幾句自己也聽不懂的嘰裡呱啦語。

不知過了多久。

她睜開眼,麵色一凝,眉頭輕蹙,做出精疲力竭的模樣,身子小幅度歪了歪。

阿煙一直看著她,這會兒見她神情不對,立刻緊張地抓緊了自己的袖口:“大人——”

不過,大概是知道祭祀時候不能貿貿然靠近,她便始終站在祭祀台下,擔憂地看著。

在火台裡無聲蜷曲發黑化灰的白紙一點點變小,她捏著白紙的一角,隔

了會兒後,兩指張開,聲音裡帶著些歎惋:“南音圖曾替她抵過一命,不過,這絕世奇寶,隻能抵一次。”

宮盈微微抬起下巴,壓下嗓音,神色恢複了平淡:“宮家小姐已殞命。”

“再無起死回生的可能。”說這話的時候,她視線看向的剛好是尹息所站著的方向,“至於南音圖,也已隨著她的死亡消失。”

神神叨叨,神神叨叨。

說完這些,宮盈都在心裡捏了一把汗。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編胡話,果真十分考驗心理素質。她生怕突然冒出個人上來拆穿自己,視線收回之後,便不再直視下麵,半垂著眼,一副耗費了身體大半精力的模樣。

至於晏清歌的事情。

她不敢幫晏堡主。

畢竟,那日害眾人中毒的晏清歌其實是假的,未必真是他的女兒。

可若要讓宮盈說,他的女兒究竟是誰,她又不會預言,說不出個所以然。

所以,她冷靜理智地選擇了無視之。

昨天傍晚的時候沒有當麵同意,這會兒知道自己等下去彆影居拿了東西就能走,她便連最後一絲愧對都消失了個無影無蹤。